冬日晚饭后围坐火炉旁,捧一本离奇的流浪汉小说,此刻就别提有多惬意了,如《匹克威克》、《兰登》、《吉尔布拉斯》、《唐·吉诃德》都行。要么选一位闲话专栏作家来聊聊也不坏,像亲切随便的《霍埃利亚尼书简》的作者豪厄就是合适的人选,格拉蒙特、佩皮斯、鲍斯韦尔、伊夫林、格洛劳等作家也同样说得过去。
精微深致之作宜于白天阅读。阳光明媚的早晨或午后,正好把简·奥斯丁、盖斯凯尔夫人和皮科克找到窗前谈心,而《修路工》和《垂钓全书》,以及大部分斯蒂文森的作品也可在此时慢嚼细咽。梅内尔夫人的小品当在下午消受,《拉文格罗》和《圣经在西班牙》则可用于消闲的夜晚。我曾试过深夜翻阅《模仿基督》,随之又不得不把它搁到一边,换一本帕特森的《道路》;至于烈日炎炎的盛夏,我非丢开赫·梅尔维尔不可,转而去亲近《感伤的旅行》。
有些人在海边漫步处和沙堆上打开书,这种场面是我亲眼所见;至于他们读的是哪类书,是否真的读进去了,则不得而知。不过,单是如此尝试已足使我惊诧。我在户外的强光下,甚至连报纸上的章节也弄不懂,小说中密密麻麻的拼写符号就活像字妖。只有极少数优雅的诗人,如洛弗莱斯、赫里克、坎品、丹尼尔、德拉蒙德、德雷顿、考利,允许我们或是在夕阳西下的凉亭上,或是于河边树荫覆盖的孤舟中,分享他们心灵世界的美妙。但是,没有印刷品在晃眼的阳光下,会给人带来精神的快慰。
除了床上以外,阅读描写神话英雄一类的东西,最佳的地方就要数教堂顶上放置风琴的阁楼了。在中学念书的最后一年,我是学校教堂的风琴手。每当布道、演讲、祈祷之际,我总是安静地藏在那个绿呢窗帘的后面,房中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氛,四周是着色的玻璃窗,透过一个窗户上的小孔,眺望远处的青山马路,聆听路上的马嘶。此时此地正合我的心意——这正是捧读哈里森·安斯沃思作品的好时光。
(该译文最先发表在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年第12期《散文》,后被多家出版社选入《世界散文选》、《外国散文精选》,被上海人民出版社选入1996年第2期《中外书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