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生活的真相便是,我们有时候突然想上路,有时候又想停留。有时候想要一个拥抱,有时候又转过身想要拥抱世界。
1
肯即将动身前往墨西哥进行考古发掘。他临走前退掉了房子,寄宿于玛尔莎家。
我们在玛尔莎家的客厅里等待玛尔莎时,肯在网站上玩一个游戏:在规定的时间内在空白地图上填写全世界所有的国家和首都。肯的记忆力惊人,他甚至可以背出许多国家的所有省份,仿佛在大脑中装了一幅详尽的世界地图。
可我却是一个记忆力糟糕的路盲症患者,在麦城生活四年,依然不认识回家的路。
“玛尔莎去哪儿了?”我回头看看窗外飘雪的夜色,问。
下一秒,我们都笑了。因为这是当晚我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不知道。她也许正在哪个没有信号的地方喝酒呢!她周末回来时总是醉的。”肯的表情似乎在说,他对问题的答案并不关心。
我们三人都在人类学系。
肯一度迷恋玛尔莎。在一张他们的合影里,玛尔莎戴了五彩假发,把一条腿高举过头顶,做出小丑的表情,而肯只是站在一旁羞涩地笑着。他们完全是两类人。肯只有喝高了才能克服羞涩,而玛尔莎即便滴酒不沾也时刻处于喝高的状态。
我和肯一起出门去找玛尔莎。我们裹着大衣,咔嚓咔嚓走在深夜的雪地里。我戴了羽绒服帽子。而肯,我想他纯粹是为了显得更好看,才在飞雪中裸露火红的头发。我们溜达到了玛尔莎最喜欢的米奇小酒馆,但她不在那里。于是,我俩挤在人群中点了一杯叫月亮男人的当地啤酒。
这是11月。
麦城有4个季节,分别是:几乎冬天、冬天、依然冬天和施工期。这是我刚来时就听到的笑话,也适用于美国中西部的其他城市。麦城的冬天漫长寒冷,可以从10月末持续到来年5月。一旦积雪融化,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开始施工,随处可见橙色的标志。
市区的三个大湖和森林让夏天的麦城如同绿宝石般珍稀,只可惜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处于冬眠似的等待中。
冬季的气温降到零下20多摄氏度。每天下午4点多,天已暗黑,湖面结冰,大雪掩埋一切。前年3月的一场暴风雪,扯毁了电线,封闭了乡道,把我们困于鹰高地的家里。站在湖边放眼望去,除了白色只有白色,我们如同身处另一个星球。
每当我全副武装站在深雪里,试图把自己的二手汽车挖掘出来时,便会想到有个伴侣的种种好处。
在寒冷的冬天,孤独是一种犯罪。于是,大家想尽办法找乐子,聚在一起取暖。最简单的方式是喝酒,讲一些下流笑话。
我记得肯讲过这样一个:一个做包皮手术的医生,每次做完手术都会把剪下来的包皮搜集起来。后来他决定不浪费这些材料,把它们缝制成了一个钱包。于是,每次他抓一抓钱包,它就会变大。
它好笑吗?——或许。当你已经准备好了要笑的时候。
2
每年主街上的万圣节派对是麦城最大的狂欢节。外省人打扮得五花八门,驱车从其他州赶到麦城。我在网上出售去年的服装:从魔术帽里变出来的兔子。不得不承认,任何人穿上它都可以显得很傻。但道具不能重复使用,因为你无法以同样的方式傻两次。
一对老年夫妇深夜前来买道具。当我把箱子搬到停车场交给他们时,那个女士看到了兔子开心地对丈夫大叫:“亲爱的,它配极了你的服装!”他们当着我的面接吻。我不知道他会扮狼还是一根萝卜。
这是奇萨的点子:由吉普,一个魁梧粗犷的男生,穿着花围裙和头巾扮演牧羊女小波比。其余6人是他的羊群。我们把从沃尔玛买来的填充枕头的棉花一团团粘在白色带帽运动衣上。(如果技术不好,可能会看起来像米其林宝宝。)在屋里喝了一轮酒后,我们在雪碧瓶里灌上伏特加,在衣服里藏了啤酒瓶出门了。
一路上那些香蕉或者超级玛丽指着我们惊叫:“看!一群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