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1)

儒算不算“教”,此事存疑。但很多读书人都有如来附体的念想,这是可以肯定的。释尊菩提树下打坐,一朝悟道,真佛现世,金光万丈,天花乱坠。某类儒者也喜在山洞中清修,冥想宇宙,目无凡尘,比如明代儒家大咖陈白沙和王阳明,一旦走出黑暗霎时间就能变成圣人,既能指天画地,又可拯救苍生,也自得万众景仰,风光无限。

然而这等盛况要看天时地利,或许不空前,但已绝后。粤人康有为在清末戏仿过一次,跑到西樵山仰望星空,想象灵魂飘然出窍,脱胎换骨化身成圣,但出得山来却不见有人夹道欢迎,找不到当教主的感觉。还得化圣成凡自己跑到京城去觐见光绪,帮少年天子共谱改革狂曲。做了帝王师虽让这场模仿秀勉强有了点技术含量,却终没挽回江河日下的国运,还让一干朋辈读书人流血五步,丢了性命。

这让人们看明白了,当圣人成本太高,真熬得住那份寂寞的人渐渐绝种。于是纷纷回到日常生活,不求虚空哲理和治国安邦,只求在一朵花里看到春天让自己的心学会如此安好,稳稳生活在常识里,低碳、安全,偶尔向往一下诗和远方,还另有一股恬淡高深的味道。

常识也分“新常识”和“旧常识”,两边经常打架。“新常识”认为,道路虽曲折,前途却光明,世界会变得越来越好。“旧常识”却说,这个世界会好吗?我看未必;孔子都要回到“黄金三代”,讲真,是古董值钱还是当季新款值钱?往回看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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