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在中国文化史上是个奇怪而神秘的存在,许多精美的玉的遗物产生在遥远的年代,它们的出现激发了我们的思考。如发现于东北的五六千年之前的红山文化中的玉雕龙,它通体墨绿,作C字形,龙吻前伸,龙首微昂,长鬣飘举,神采飞扬,号称“中华第一龙”,也可以说是玉器最早的杰作;又如出土于江浙的五千年以前良渚文化中的神器——玉琮,它外方内圆,外部雕刻作兽面纹,庄严肃穆,颇有威势,其琢磨精致,纹饰华丽,被视为绝品,其丰富的内涵,仍在耗费着研究者的头脑。然而,制作这些玉器的时代,还没有金属工具,坚硬的玉石是如何被解剖加工的,又是被什么样的工具打磨完成的,令人费解。有的学者认为像玉琮这样神器的制作是要经历数代人的,绝非一代人所能完成的。仅这一点就足以令我们肃然起敬。史学家把金属、文字、城池等看作脱离野蛮、进入文明的标志。然而,按此画线,“中华第一龙”“玉琮”等都是野蛮时代的产物,这是不是有些滑稽?野蛮人能够制作如此精密细腻、流光溢彩、富于人文精神的作品?因此,我有点同意有人主张的:设置中国历史分期的标志,应该把使用和制作玉器成熟与否考虑在内。的确,我们从晶莹明亮、极具神韵的“中华第一龙”上看到了文明的曙光。玉器的成熟不仅标志着生产工艺的发展程度,也标明精神文明所达到的水平。
在中国,玉器是古代优美的礼乐文化的重要媒介。那时国家处在雏形状态,它由家族、宗族发展而来,上下阶层的矛盾还不甚尖锐,其规范社会的方法,主要是用礼乐。礼用以分别贵贱长幼,建立政治秩序;“乐”原指乐器,引申为音乐、快乐等。快乐发自内心,音乐歌舞形诸于外,它是古代社群团结凝聚最重要的手段。对此,《乐记》概括说“乐统和,礼辨异”。“礼”太过,则社群之间沟通不畅,易于分裂,这就需要“乐”来协调;“乐过则流”,会导致礼制解体,秩序混乱,这样就需要“礼”来救济。礼乐行之有度,及时互补,在儒者看来这就是既有秩序纪律,又有心情舒畅的和谐社会。礼乐相比,“乐”更带有目的性,因为它更能体现以人为本的追求。
玉是礼乐的媒介,礼是由祭祀引申出来的,而“礼”字的原始字形就是一个器皿中放着两串玉以祭上天;最早的乐器当属打击乐,而玉磬是上古的重要的乐器之一。玉虽然不等于礼乐(孔子就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但行礼奏乐都离不开玉,它是必不可少的中介。祭祀时,礼能联络神人,上达天听。清脆激越的玉磬,不仅渲染着庄严肃穆的气氛,更能沟通人们心灵,使人们在礼乐的雍容揖让中对生命的存在产生几分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