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和这位慈祥可敬的老人还能扯上一点转弯抹角的关系。乾隆四十年(1775年),段玉裁署富顺知县,富顺即我老家。段玉裁在这个川南的偏僻之县做官两年,十分重视教育。他修建了文昌宫和薛翁祠,还经常在公余到书院为生员讲授经学。他的重要训诂著作《诗经小学》、《六书音韵表》即完成于富顺任上。此外,他还主持修撰了《富顺县志》,在富顺的若干部县志中,段志被认为是最权威的。当他离任时,邑人在他的住处大书“循吏段玉裁先生公余读书处”。
段玉裁希望外孙龚自珍也像他那样,一方面,做一个循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另一方面,在学术上有所建树。这在承平时代,也是大部分知识分子最真实可行的追求。诚如是,则立德、立言、立功,三者均有收获。这样的人生,有谁不景仰呢?然而,段玉裁比龚自珍幸运之处在于他生活在清朝最强盛的乾隆时期。身处货真价实的盛世,人民除了丰衣足食,免于饥寒交迫外,还保有一种自信与烂漫,能够从容不迫地追求自己的理想人生。然而,时光之河流淌到龚自珍这里,水势已经悄然变化。后来,龚自珍既没为名儒,也没为名臣,而是地地道道地为名士。这倒不是龚自珍喜欢名士诗酒癫狂的意气风发,而是时代拒绝给予他为名儒与名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