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倔强的小锡兵

“你看天边的晚霞,它多么美丽,它的红色在我的眼睛里。你看地上的草地,它多么柔弱,它的青色在我的手指上。你看奔跑的犀牛,你看电视机里的北极熊,还有午后的猫,在树枝上打盹。”

“你为何如此悲伤?”

欧洲北方的一座小城里,一个中年工匠正对着桌子上的小锡兵倾诉衷肠。

“现在出门,外面是怎样的春色。你能相信吗?他们说我是灰色的,整个城市里只有我一个人不信。我不是的,我现在就带你去外面,敢不敢?我相信我会说我敢。”

工匠把小锡兵摆在眼前,看着它的眼睛,为它抚平额头的头发——准确地说,那是他的,都是用他的头发粘起来的。

“你什么都不懂。”他突然把锡兵用力扔在地上。士兵在地上弹跳翻滚,每发出一声响动工匠就捂住胸口,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声音未停,工匠已经捧住锡兵,把他好好地放在桌子上。

幸好它只擦破了皮。“衣服破了。”工匠说。他正在动手调制颜料。

“然而只有你听我说话了。隔壁的姑娘——但愿她是个好姑娘,我只有幸透过窗子看到过她的一截小腿。楼下的老头,他只有在收房租和送饭的时候出现。外面的世界,我很久未亲近。事实上,它们也不值得我亲近。”

“好吧,也许是我嘴硬。深夜出门?好主意,你真的那样想吗?但我不会,我不会。既然我已经决定将自己和它们隔开,那么我就不会做任何妥协,哪怕是悄悄地。”

说话间,工匠已经为锡兵涂好了颜料,现在锡兵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礼服。

“瞧你多美。不过,毕竟没有我想画的那种美,我手太笨了。况且无限的红只有在想象中才会存在。”

他停顿一下。

“就好像,最美的景色只有在我的想象中存在一样。就让我待在房间吧。具体的事物太易使人厌倦。云彩会散,草地会枯,而在它们真正消散之前,我就已经感到无聊。就让我的北极熊,永远在我脑海中走来走去。”

“请原谅,这是我爱这个世界的方式。”

工匠讲完最后一句话,把小锡兵轻轻地丢在身边的箱子里,好像它和他再无关系。那里放满了各色的锡兵——其实在外人眼里他们大同小异。但出于职业道德,工匠还是觉得该给自己的作品一个名字。

“你叫,‘倔强’的小锡兵。”工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它。收锡兵的商人已经在外面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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