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在飞往非洲吗?我恍惚。非洲能带给我什么?我犹疑,而又期盼。在30000英尺的高度上看,一切都变了。都有什么能经得起时空的转换?身体一静下来,思维便开始活跃。
我把莫狄阿诺的书拿出来。那是你帮我找来的书。“我飘飘无所适,不过幽幽一身影。”
疲倦还是席卷而来,我把头顶的灯按灭。
这样的夜里,你在初照的阳光下忙什么呢?每天,当我有时间概念,我便加上若干小时。
旅行中的睡眠都是间断的。当我睁开眼睛,把舷窗上的小板推上去,我看到个圆东西,大大的,浓黄色。一瞬间,分不清是太阳还是月亮。
有天早上我醒来,突然觉得天上的那个圆东西,白天叫太阳,晚上叫月亮。我想想便罢了,我还去问你。去年开始,我对好多东西突然迷惑起来。
好多东西,多想无用。简单明了,就是它原本的样子。
大圆东西的对面,蓝灰色的天上,聚拢着黑灰的云。
下飞机。一个室外的大台阶通向候机大厅。穿制服的黑女人带着早上的笑容说:早上好,旅途愉快吗?
我也给她早上的笑容,递给她黄皮书。
走出候机大厅,看到那么多黑人,我有些傻了。怎么都像是坏人?
清新、自由的空气吹拂过来,让我忽略自己带着怕意的惊异。微凉的风,带着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再见你,会不会也开始陌生?
广袤的大地,覆盖着高原之草,零星点缀着树。蓝天和乌云交汇出各种色彩。车子飞速前行,我回身扭头望。我身后,乌云缀上了金边,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慢慢地,太阳把乌云推开了一些距离。我前方,天空已经呈现出清明的蓝色。
近几日,我沉浸在莫狄阿诺的主人公们人生碎片的拼贴中,暗淡下来的心情,突然开始有了些明亮的色彩。
树多起来,路纵横起来,立交桥出现了,行人出现了,城市现出它的面貌。
太阳升起来,金灿灿的,照着内罗毕清晨的一切。
太阳高高地照着,8点多的太阳,却像是10点多。
我站在窗前。
东非人衣着朴素,这是英属殖民地的传统。这些朴素的人带着他们的影子在走。人都是黑的,不细看,分不清哪是身子,哪是影子。
我和你如影随形的日子,是不是不会再重来?
那些走动的身影慢慢有了色彩,不很鲜亮的色彩。正午,他们的影子缩在他们脚下。天上,是高原浓厚的云。
我想下去,我犹豫着。我终于来到了非洲,可是,我不敢下楼。来这之前我被告知:内罗毕太乱,千万别一个人出去。是的,这海明威时代就是国际大都会的内罗毕,赌场遍布,暴力抢劫极多。很多中国人就是受不了这里的治安才转赴非洲别国。
一小时后,我抑制不了出去看看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