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至(一)

你的扣子松了,我给你缝上吧。

丈夫在外偷了腥,想跟妻子有所了断,但妻安守本分,勤俭持家,实在找不到借口跟她发作。

有了红玫瑰,白玫瑰变成了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黏得紧,想揩掉,却又黏在了手上。

可白玫瑰虽是白玫瑰,她好歹是朵花,就算谢了也还有余香。

二十年婚姻,她为他生儿育女,少女变成庸妇。他只是自顾自地发着牢骚,说如何如何受够了她。新婚燕尔的那几年,夫妻也算相敬如宾,日子久了,却活生生成了相敬如冰。

他说什么,妻子一句也没听见,只看着他的唇机械似的嚅动,她的心凉透。她忽然看到他的胡楂儿,他很久没刮了?他老了。自己也老了。她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他的头发里有几根银丝,他昨晚一定睡的左边,因左边头发比起右边稍扁。他的额头有六根抬头纹,他的眼神渐渐地不再清明有神了,变得混浊,眼皮耷拉着。他的衬衫是去年,自己在附近的夜市给他买的,都有些旧了,扣子也好像松了。

他并不好看,牙齿因为抽烟,终年暗黄。

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儿女的父亲,自己二十年来同床共枕的人。

我到底爱他什么?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来望着他,你的扣子松了,我帮你缝上吧。

说完她就落泪了,觉得自己太没用,太不争气。丈夫即将要离开自己到别的女人身边去,他正数落自己如何如何地不好,菜咸了,儿子考试落榜,婆婆的耳环不知所踪,天气热,股票跌得厉害,隔壁王二老在窗外来回踱步偷瞄屋内——他把这一切都怪到自己身上。

人旧了,连呼吸都会被嫌太吵。

可这个时候,我却还想着为他缝一缝扣子。

《西京杂记》里说,司马相如准备迎娶茂陵的一个女子为妾,妻子卓文君表面不动声色,只是作了一首《白头吟》赠予相如。《白头吟》古辞有云,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相如闻后内心惭愧,便打消了取妾的念头。

可不是每个女人都如卓文君那般幸运。

古往今来薄情郎的例子数不胜数,许仙好色又懦弱,青白二姐妹他都想要,最终一个都得不到。风流潇洒的鱼玄机,清闲避世,孤芳自赏,最终也落得要跟自己的丫鬟争抢男人,她杀了丫鬟被捕入狱,一代才女含恨离世,留下一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同样凄凉的命运,还有苏小小,杜十娘……

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才女也难过薄情郎关。

3

想要过得了关,要有红玫瑰的妩媚泼辣,也要有白玫瑰的清雅温柔。

当然这都是次要了,最重要的是皮相。

你首先要好看,这样内在美才有了承载的皮囊,不然一副丑陋的尊容,谁还来关心你的内在美?

世间五欲,色、香、声、味、触。色欲当首。

一样一样来,别落下。

白蛇当年勾引许仙的招数,一波三折,招招都那么浓情蜜意,许仙不腻才怪,青蛇那么离经叛道,又无法无天。许仙喝腻了蜂蜜,小青的辛辣他怎能招架得住?

李碧华写,“素贞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目不暇接,她的脸被春色戴红,眼睛是美丽而饥渴的,真不忍卒睹。素贞弱不禁风的款摆,还做出险要落水之状,他顾不得男女之情,情急情危,连忙把她抓扶住。在这伞下的春光,雨落如花,花烁如星,正是一个好梦的开端。素贞已是心神俱醉。”

素贞是柔情蜜意的,妩媚温存。虽是温柔刀,但一刀刀砍在许仙身上。许仙晕头转向,已去了半条命。又像是清酒,慢慢地喝,一滴一滴,丝丝入扣,浸入骨髓。

再看,青蛇的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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