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特务

生得晚了点,没赶上旧社会,开蒙读物中已不大能找到女鬼狐狸精,比较妖魅的只有女特务,小时候性幻想的对象基本上就是那些穿着美式军装、作风开放的坏女人。看到电影里漂亮的女特务奋不顾身地勾引革命者,和他们跳伦巴,常常恨不得立刻投身革命。走在马路上也会胡思乱想,盼望撞上空投间谍美女蛇,盼望她见我一脸深沉便误以为遇到了掌握机密的小八路,费尽心思要拖我下水,不料我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连说梦话泄密的顾虑都没有,放心大胆地与她周旋,该干啥干啥,将计就计。

后来才晓得不少男生其实差不多,之所以在火红的年代已经开始向往花花世界,现在又那么巴结地要和国际接轨,最初跨出的第一步都是暗恋女特务。这真被歌德同志说中了:永恒的女性,指引人类前进。

到了九十年代,哇,我们老一辈男生的多年梦境成真。满城耀眼的美女,哪一个不是欧洲牌子美式打扮?爱死不累脱、姨夫胜罗郎、伦巴迪士高,咖啡蛋黄酒,还有更多的花头不好意思说出口。从中似乎还能总结点理论:有时候进步先是靠坏女人开个头,不太好的男人们暗中点了头,最后好女人一齐翻身出头。

当然还有遗憾(老同志总要有些遗憾)。本地的新人类女性有时候嗓门太响,线条太硬,作风太粗,但一遇事又心肠太软,顾虑太多,胆量太小。有一次给香港的朋友打电话,拨错了号,接电话的那位小姐或大姐的声音真叫轻柔温和,放下听筒遥想那可能就是所谓“丽声”,而本地听到的却常是厉声。还有许多次看到许多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女子陷在一堆乱麻中,该断不断,该乱不乱。回想当年电影里的女特务,最一流的多是纯情女生型,表面上毫不设防、柔情似水、天真烂漫,喜欢听人痛说革命家史,内里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武装到牙齿,就像《霓虹灯下的哨兵》中的曲曼丽。这样的小姐,才让人心向往之地致敬,死心塌地地佩服。

世道多变,我们老了无所谓。令人吃惊的是有时下一代小男生会和你有一样的心情,广州一个流行歌手唱道:“原以为是我勾引了你,想不到中了你的美人计。”美人计,就因为女特务爱使美人计,当年我们才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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