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来,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要把什么音乐带出去呢?作为一个中国的音乐家,我能奉献什么呢?我慢慢发现,那就是中国的民歌。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不同的语言和地理环境,孕育了风格迥异的民间音乐,而这些独特的音乐性格,在民歌中体现得最为明显。比如《兰花花》,这是一首陕北民歌,每次演唱的时候,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我也会想到,在那干涸的黄土地里倔强地生长出来的爱情花朵。这首歌第一次改编是在轮回乐队的时候:赵卫把吉他按照中阮的方式定弦,听起来古韵十足,中段加上电吉他和打击乐的配合,使整首歌内在的张力很大,有一种在时光中追忆的感觉。
丝路乐团录制第一张专辑时,我和作曲家李沧桑一起改编了一个丝路乐团的版本,乐队中的琵琶,勾勒出中国元素的线条,大提琴低沉的旋律,让这首歌充满了故事性。在后半段,印度鼓、康加鼓和阿拉伯鼓组合而成的节奏型,给这首歌加入了流畅而有力的节奏,如同一首忧伤而激昂的行板。后来,丝路乐团受邀录制全美最热门的脱口秀节目《今晚》,我们专门演唱了这首中国的《兰花花》,成为这个节目历史上播出的第一首中国民歌。很多华人打来电话说,听起来倍感亲切。我了解他们的感受,客居他乡,在异国的媒体上可以听到自己的民歌,该有多么欣慰和自豪。
第三版《兰花花》是中国喜鹊乐队的版本。喜鹊乐队是丝路乐团的中国分组,是为了更好地挖掘中国传统作品而成立的。中国民间音乐很讲究默契,称之为“肩膀头”,意思是说只要领奏稍微示意,大家就可以心领神会,使音乐收放自如——这必须长期排练磨合才能做得到。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在丝路乐团办公室的支持下,我请来了几位音乐界的好友,他们都是各自专业领域的高手,从而成立了中国喜鹊乐队。
《兰花花》是我们改编的第一个作品,虽然只有笙、琵琶、吉他、非洲鼓四件乐器,但是大家出色的技巧让音乐语言极其丰满,真是以一当十,但是跨界就意味着,要适应未知的领域。在开始的排练过程中,琵琶演奏家李晖,虽然在韵味和技术上都是顶尖水平,但是对于流行音乐看似简单的动律,却花了一些工夫去适应。吉他演奏家刘麟,是中国流行音乐界大哥级人物,但当他碰到民歌这种“不规整”的节奏型,也是要耐心研究,如何才能既保持流行音乐迷人的律动,又不改变民歌原有的旋律线条。这种探索,对于中国音乐的现代演绎是很重要的尝试。我希望在未来可以把喜鹊乐队的乐谱出版发行,让更多喜欢跨界音乐的朋友作为参考。
我爱民歌,也爱唱民歌,无论在任何国家,即便语言不同,但民歌旋律的地域色彩所营造出的音乐意境,也同样可以向观众传达来自中国的音乐魅力。而民歌里所包含的那些动人的故事、真挚的情感,又会为音乐的改编带来极大的想象空间——那看似简单的一段旋律,其实是人们心灵深处的最真实的渴望。
我爱民歌,因为那一首首洗尽铅华的民歌,正是音乐本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