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的卫生状况向来堪忧,宿舍里布满了烟头,一地昨晚吃剩下的瓜子皮,桌子上放着半瓶喝剩的矿泉水,吃剩了一半的泡面让屋子里怪味弥漫,搞得刚刚跟我吹嘘环境优雅的前台姑娘瞬间丢了面子,她有些生气。
“侬房间收拾一下好不啦,我们要不要做生意啦?”
禾田没有理她,她拿起扫把,把屋子快速地打扫干净,一脸鄙视地出去了。
我在禾田的下铺坐下,把书包打开,开始整理私人用品。禾田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下来,递给我一支烟。
“我不抽烟。”我朝他摆摆手,侧脸看着他。
细框眼镜下面,小眯缝眼高鼻梁香肠嘴配一撮故意留的小胡子,奇形怪状地混搭在一起,倒还顺眼,样子有点像毛利小五郎。
他见我不抽烟,就把烟叼在自己嘴里,拿打火机点着,深吸了一口,一缕青烟从他嘴里出来。
“你从哪儿来的?”他带着一丝颓废问我。
“西安。”
“这么巧,我也是西安毕业的。”
我拿着洗漱用品,走到储物柜前扫了一眼,上面红油漆的字母写得不清不楚。
“哪个是我柜子啊?”
“你看哪个空,就放哪个吧,这没什么人的。”
我把洗漱用品扔进柜子里,把被汗浸透的衣服脱下来,换了一件干净的T恤。又走到床前,从包里掏出手机,这才想起还没有办手机卡。
“这附近哪有营业厅?”我低着头问他。
“出门对面有个市场,里面有很多,联通移动都有。你还是办移动吧,联通卡在上海信号不好。”
“哦。”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整了一下衣服,“我要去吃个饭,一起去吗?”
“走。”
两个人迅速熟识。
禾田的家在安徽大别山一个不知名的小村里,那里盛产一种茶叶。禾田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茶农,父母也勤勤恳恳地种了一辈子茶叶。赶上那两年长三角流行喝茶,家里的茶卖价很高,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他成绩不好,在西安的一个职业学校混了一个大专文凭,毕业后,作为独生子的他决定出来闯荡——回家继承家业当然轻松,但种茶叶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安定舒适只是一个借口,碌碌无为才是真的。
“谁愿意回去种茶做农民啊?”他吃着菜,跟我说着。
到上海的第一天,禾田一个人跑去南京路逛,傍晚时分,他站在人潮汹涌的外滩眺望黄浦江的对岸,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让他对未来信心满满:在寸土寸金的上海,赚钱不是一个问题。
结果一晃就是一年。
他做过很多行业,有奶茶店店员、汽配城会计,寒假的时候还在徐家汇的太平洋里推销过戴尔电脑,最长的几十天,最短的几天。他似乎经验丰富,什么都能干,又似乎眼高手低,什么都干不长,于是就在这座城市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一天没一天地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