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市

新市,位于浙江省湖州市德清县,距今已有数千年历史,是浙北地区大运河沿线的重要商埠。

三月的蚕花早就消歇,九月的轻霜还来不及凝结,我终于在一个最平淡的夏日午后走进了新市。那天,太阳在等云开,河在等风来,而我在古镇的街头,不声不响地等着你。

你说会坐一条船来新市,船家划入一条盈盈的市河里,然后系船让你上岸去。你或许从岸边乘凉的老人那里得知这一处地名,西河口,好清亮的名字。你咀嚼着每一个字,以及字与字连接的韵味,仿佛让人捕捉到一种雨后放晴的感觉。你沿运河南下,走过许多明月小桥,经过许多清浅河流,作客过许多梦境一般花拥藤缠的客栈,可是依然来了新市,为遇见的并不是我,而是一个关于运河的江南记忆。

走在有着历史一般厚度的石板上,你看到了这每一处起承转合都被布置得有词有句,上游开了一个漾,水从两处携着气势而来,聚合在漾里激昂着,澎湃着,逗留一些时间后,便消散了野性,温润了脾气,再慢条斯理地注入一条波澜不惊的河里,而下间则设一个潭,让水驻留片刻,再回头看一眼河埠头上缓缓升起的炊烟,然后折向远去。等入夜了,仙潭的夜晚想必是有月的,至月升中天时,与桥、楼、灯一同印在水中,恍如隔世。这时,你会想剪烛清谈,你会想放声长啸,一种纵情的佳境让你此刻犹如回到了年少轻狂的岁月。

那一天,我还是没有等到你,一个人在西河边徘徊了良久,不想去刘王庙前听几曲社戏,懒得到觉海寺里上几炷清香,只寻一家老店,一碗羊肉面和几块茶糕的味道就可以消磨一个下午。无端地想起第一次见到新市的模样,是一张蚕花庙会上的照片,人海中簇拥着的古镇依然有着掩不住的沧桑眉目,那时既不会开车也没有相机的我,却总想着哪一天要与它见上一面,直到终于邂逅这段缀在运河边的往事,新市到底没有辜负它应有的宁静,繁华落尽的背后,属于另一个灵魂。无论是烟火人家的老宅子,还是杨柳满堤的古河道,古镇的人们没有一点渴望被展览、被瞻望的焦急模样。因此和浙江其他“先富起来”的古镇姊妹们相比,这个丝绸之路的发源地之一,在解下了千百年前的华丽外衣后,不免显得有些形销骨立。但它的历史原味却像绫绡尺幅的诗画,既柔软脆弱,又墨色酣畅地铺陈着时光的笔意,热切而忧郁,冷酷也动人。

来新市一天不算短,想一段年华,寻一些旧梦,一天便已足够。来新市一年也不算长,读一些心事,写一个故事,一年还是匆匆。古镇从来不管你匆忙还是悠闲,风采从来依旧,把清晨和夜晚都唱成一支古老的歌。坚持以娴静的姿势,行走在运河不变的注目之中。可是今夜的新市,你可曾懂过我月下的轻吟?或许那穿越河流的语言,早已被风交织成一场没有相遇的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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