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寂寞 1

常有人表示羡慕我的单身自由,却又同时颁发一面想当然的“寂寞牌坊”给我,好像我们不寂寞老天就不公平似的,不知是在自我安慰,还是真为我担忧?

在一个深夜里,我着实寂寞了,好想有个人说说话。那种时段适合被我电话骚扰的人并不多;打给男性友人,恐怕会被误解了我的动机,或是慨叹被我利用,甚至力邀我出去喝一杯,不是更麻烦吗?而第三性友人,通常问题都比我还多,这时候不宜自投罗网去当辅导者;过滤之后,也只能拨打我那大概也还没睡的单身女性朋友“高”的电话了。“高”是个外貌秀丽、举止优雅、气质出众、心地善良,又温柔体贴的女孩,正在攻读社会心理学的博士学位,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女性,看起来却似乎比我寂寞。和她交谈最舒服的就是可以省略前言寒暄,直接切题讨论心灵层面。

我问她:“高,我忽然觉得好寂寞。你也会有这种困扰吗?”

她诚恳地轻声一笑,娓娓告诉我:

“人本来就是个孤独的个体,生下来时是,死亡时也是,这就是人的本质,没办法,所以并不需要害怕寂寞,因为寂寞是必然的。我们努力充实心灵,试着与人群居,可以有许多时候不必寂寞,但是回归到自我,就必须面对内心的寂寞。”

可能连她都不了解这段话给了我多棒的启示!我好像被她一点,穴道通了似的,明白了寂寞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好事的本性,让我从此一有机会,就到处向人传播她这观念。在一场场的演讲里,在每天为网友解答的问题里,我总是耐心鼓吹着:寂寞来了?没关系呀!别抗拒也别害怕,试着独自品尝一下,痛哭也好,伤心也罢,过瘾地迎接它、发泄它、享受它,然后经过这一切,平静下来,用心体会已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改变和成长。若不是因为寂寞,我们恐怕没机会如此专心地面对自己,因为平时太忙于弄清楚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也忙于表达自己对别人的感受。如果能够好好把握每一次寂寞浪潮的冲击拍打,才能看得见退潮后呈现在眼前的珍宝。尤其每天看着电视新闻里,不断发生着一桩又一桩因失恋、背叛而自杀或杀人的案件,就仿佛看见一群寂寞而无法自处的游魂,他们如此害怕碰触寂寞,也不敢相信自己有能力独活。这会使得我更着急,生怕藏了私,若那些人在未能和我一样幸运地获知这道理前,就去做了傻事,岂不是太不公平了?而且竟被与生俱来、本应共生共存的寂寞所吞噬,那可就真的太傻了!近年来,许多人都染上了“忧郁症”这时髦疾病,一旦没人陪在身边,很容易就会自杀。哲人曾说:疯狂,就是内在情绪被放大。如果被自己无限放大的寂寞噎住,实在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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