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1)

用几行字概括别人的一生,安德鲁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了。两年前他调到了报社的“国际事务部”。安德鲁一直对生活和全球秩序特别好奇,连带着对所有具有异域情调的事务都倍感兴趣。

当电脑屏幕代替了排字工人的工作台后,撰写组的每个成员都可以看到第二天将要见报的文章内容。有好几次,安德鲁都注意到国际版面的文章里出现了一些分析或常识性的错误。他在所有记者都参加的每周编委会议上一一指出,使报社好几次免于收到怒气冲冲的读者的来信,也避免了事后刊登更正启事的尴尬。安德鲁的能力慢慢显露出来,在年终奖和新的晋升之间,安德鲁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现在想到自己又要重操旧业再写一次“生平专栏”——他喜欢这样称呼自己过去的工作,安德鲁的心潮忽然又澎湃起来;开始为瓦莱丽书写的时候,他甚至感到一丝怀旧的温情。

两个小时后他手里有了八行半的文字。他将它们输入手机,发给当事人。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安德鲁尝试着再写一篇讨论叙利亚人起义可能性的文章,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起义的发生,他的同事们觉得几乎不太可能,如果不说完全不可能的话。

他没法儿集中注意力,他的目光始终在电脑屏幕与安安静静的手机间游移。直到快5点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安德鲁急忙一把抓起手机。空欢喜一场,是洗衣店通知他衬衣已经洗好了。

等他收到以下短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下周四,19:30。瓦莱丽。”

他马上回复说:“你知道地址吗?”

几秒之后他收到一个简单的“是”,安德鲁有些为自己的冒失感到遗憾了。

安德鲁重新投入工作,在接下来的七天内他生活节制,滴酒不沾,当然前提是人们都像他那样认为啤酒的酒精度数太低,所以不应该算在其中。

周三那天,他去洗衣店取回前一天送去的外套,然后又去买了一件白衬衣,顺便再去理发师那里刮了胡子、清洗脖子。和每周三晚上一样,安德鲁在快21点的时候去一家小酒馆里找他最好的朋友西蒙,这家小酒馆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那里的鱼是西村最好吃的。安德鲁住得不远,每当他加班晚归时,这家小酒馆的厨房就成了他的食堂,这样的情况一周中会有许多次。西蒙一如既往地在饭桌上猛烈抨击共和党人阻挠总统实施民众已经投票通过的改革事项。安德鲁的思绪跑得很远,他挠过玻璃窗看着走在街上的行人与游客。

“还有,我可以告诉你一桩真正劲爆但是来源很可靠的新闻,贝拉克奥巴马的心可能已经被安格拉默克尔俘获了。”

“她是长得蛮漂亮的。”安德鲁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如果你是因为最近的一桩大新闻而忙得恍恍惚惚,我可以原谅你,但如果你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姑娘,那你必须马上告诉我!”西蒙生气了。

“两者都不是,”安德鲁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有点儿累了。”

“别骗我了!自从你不再和那个比你高一头的姑娘约会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你好好刮过胡子了。她应该叫萨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是苏菲,不过没有关系,这正好证明你对我的谈话是多么感兴趣。我怎么能因为你忘了她的名字而埋怨你呢,谁让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一年半!”

“她这人闷得要死,我从没有听她笑过。”西蒙又开口道。

“因为她从来不觉得你的冷笑话好笑。快点儿吃吧,我想回去睡觉。”安德鲁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烦恼的原因,我就一份甜点接一份地继续点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安德鲁直直地盯着他朋友的眼睛。

“你的少年时代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令你神魂颠倒的姑娘?”他边问边向侍者示意埋单。

“我就知道你这个鬼样子根本不是为了工作!”

“别这样说,我手头正在写一个特别讨厌的题目,内情卑劣得令人反胃。”

“什么题目?”

“职业秘密!”

西蒙结了账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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