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老国王(20)

保罗讲起自己从战场上回来时的情况。当时他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因为之前刚好有暴风雨横扫过他们家的果园,不少果树被刮倒,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大多数能够干活的男人都因为战争而不在家,一切杂乱无章,妇女们得管家务,还得照管猪圈牛圈,忙得不可开交。战争结束时罗伯特刚九岁,他说,当暴风雨来临时他正在地里干活,风雨来得极快且凶猛,他抱住一棵树,冰雹猛落,猛砸他的腿。姐妹们忙着搬运干草,到了石灰窑那儿,运草车几乎就要翻倒。因为果实被冰雹打落了,有些树竟然在秋天又开了花。

这些事我的父亲都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让他痛苦了。他早把记忆转移到性格中去了,而他的性格仍然一如既往。他所经历的一切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对他继续产生影响。

这一年,像以往每年夏天一样,我在父亲家过了几个星期。从少年时代起我和父亲便很疏远,那种疏远在我成长过程中与日俱增,而此时,我感觉到与父亲的距离缩小了。我有很长的时间担忧着,怕因为父亲的疾病我们将被迫无法交流,这种情况并未发生,与此相反,我们重新成为朋友,无拘无束,而这得归功于疾病和忘性。我喜欢父亲的忘性,我们两人以前的一切矛盾冲突都被忘光了。我想,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再有了。

我的女友卡塔琳娜当时居住在因斯布鲁克,她也在沃尔福特度过了几天。一天我们劝说父亲一起出去散步。他不情不愿地陪着我们走,老想折回去,虽然我们没有走出上费尔德。父亲把我弄得有点烦躁,那天天气很好,我本很想和他一起到底下河边走走的。

当我们回转到上费尔德,放眼可以见到底下的村子时,我可以看出父亲松了一口气,他很高兴,称赞这儿的景色美妙。

他问我:“你常到这儿散步吗?有些人只为欣赏这儿的景色而来。”

我觉得很奇怪,就说:

“我并不是为了景色来这儿的,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他看来有些惊讶,做了个鬼脸,说:

“啊,是这样啊。”

这时我问他:

“爸爸,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这问题使他尴尬,他转头看卡塔琳娜,玩笑似的指向我说:

“好像这事那么有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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