侣行 穿着防弹衣飞越亚丁湾(1)

在吉布提,我们是穿着防弹衣上飞机的。瘦弱如梁红,看起来也有些笨拙。

从北京出发,中转迪拜,经停吉布提,接下来是摩加迪沙。我、梁红、魏凯、曾乔四个人,仿佛经历了时光倒流,从繁华的现代都市,退回到了战后现场。

还没到索马里,它的邻国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吉布提机场更像是国内的一个施工工地,还有小贩在里面趴活儿。没有地标、没有指示牌,也没有标志性建筑,我们找不到海关处,傻子一样站在那里。

“去哪里?”“做什么?”“证件!”

“索马里。”“采访。”掏出签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上述回答和动作,我们重复了不下10次。那些像是工作人员的人,走到我们跟前,问完、看完,就若无其事地走开了。没下文,我们依然被晾着。

在我骂娘之前,终于有人把我们领进了一间平房。“每人20美金”,一个人麻利地在我们的签证上盖下了戳。那钢印看着很假,我都能随便凿一个。

接下来怎么办?找架要去索马里的飞机,把我们捎过去就行了。

“师傅,去索马里吗?”我们像打黑车似的,跟着人流走,见飞机就问。最后一架私人航空的飞机捎上了我们。“你们运气好,我们一般两个星期才飞一趟摩加迪沙。”

成行不易,幸运的讯号让人欣喜。

第一次买机票不用附带保险劵,当然也是第一次穿防弹衣坐飞机。行李自然也没法托运,大包小包提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去赶集。

这飞机有些年月了,是一款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被淘汰的苏联客机,破到令人难以想象:机身锈迹斑斑,千疮百孔,真是子弹孔!完全有理由相信它是从“二战”博物馆里淘出来的。机舱里面亦不忍细看:阅读灯已经全“瞎”了,空调自然也不能“调”了,铜绿和霉垢就悬在我们的头上;地板上破旧的毯子显得多余,铁皮、木板就那么裸露着;连座椅都不能保证肢体健全,一个个残兵败将似的东倒西歪着;更吓人的是舱门,不知道被些什么东西敲打过,凹凸不平,一碰就吱吱作响,感觉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头顶上脚底下,苍蝇、蟑螂在肆无忌惮地活动……

毫不夸张地说,这飞机可以拿去当废铁卖了,我都怀疑它还能不能起飞。“防弹衣抗摔吗?”我没敢问出口。

不用对座位号,先到先占,坐满就走。我想起了北京地铁口的摆渡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一摸,居然连安全带都没有!看到这番光景,我心里有些毛躁,他们三个也是面面相觑,这行不行啊?

当飞机准备起飞的时候,梁红敲了敲我:“外面的传闻都是骗人的吧?你看这乌泱乌泱的人,不都是去索马里的吗?哪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啊?”

我长舒一口气,“可不是嘛!没有那么邪乎啊。”说什么摩加迪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城市、海盗天堂。看这满满一机舱的脑袋,也不像是敢死队。

路上这么多伴儿,心里踏实了许多,人也放松了下来。只是里面罩着的防弹衣,让人身体一直绷着,大热天的还憋出一身汗,很不舒服。目前看来有些多余,寻思着要不要脱了。

接下来的飞机餐,让我们安全感指数急剧上升:一个长条面包、一小包果酱、一小盒奶酪,还有一罐果汁!有飞机餐已经是预料之外的了,这丰盛程度,则是意外惊喜。非洲的第一顿饭,味儿我还记得,甜!

一路上梁红兴致颇高,跟几个国际友人聊得挺嗨,我的英语不过关,则把注意力全放在了窗外的异域天空之景上。

忽然,一种自由落体的感觉让我一个趔趄,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屁股已经离开了座椅,悬在空中。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飞机平稳了,紧接着,又是重复地屁股悬空。我们四个全懵了,却看见其他乘客跟没事儿人似的,该聊的聊,该睡的睡。原来,是飞机在降落,在索马里,飞机就是以这样的方式降落的,他们早习以为常。

有心脏病的人,这辈子别指望乘飞机去索马里了。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