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能碰我的梦

那是我在青旅的第二天黄昏,一天当中的狼狗时间,我坐在青旅外面的椅子上抽烟,原本喧嚣的小岛开始逐渐安静下来。

前台那个男生跑过来问我:“喂,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他说:“我叫曾畅。”

他们问我:“打算在岛上待多久?”

我说:“不知道,看心情吧。”

他们又问:“还想去别的地方吗?”

我说:“不知道,没计划。”

我看着他们眼睛里闪着毫无恶意的好奇,带着一点儿疑惑问我:“你是做什么的?”

“这还看不出来吗?”我笑得很风尘,“你们看我这么年轻,又没有金钱概念,又没有时间限制,当然是被包养了啊。”

这样恶俗的玩笑在两天之后,被慕名前来的读者戳破了。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曾畅那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说:“我靠,你居然是作家。”

……

满头黑线,有乌鸦从头顶飞过的感觉。

1990年出生的男生,四川人,因为抑郁症在很小的时候就退了学,之后辗转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份工作,我印象最深的是酒店厨房里的五厨和影楼婚纱摄影师。

他带我去一家相熟的店吃早餐,我没话找话地问他:“你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临街的门面外面很吵,我好清楚地记得他抬起头来,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满不在乎地说:“没想过,但有一点,我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只做我喜欢的事情。

这句话,十七岁的独木舟,也说过。

十七岁时的独木舟,是什么样子的呢?确切地说,其实应该是十七岁时的葛婉仪吧。

那时候,独木舟只是论坛上的一个ID,QQ上的一个网名,它还没有成为某本书书脊和封面上醒目的作者名字。

那个时候的我,是一个不太合群的女生,成绩不好还不肯笨鸟先飞,每天趴在堆得高高的参考书后面写小说,作业本和圆珠笔都用得特别快。

下课时间就跟一群男生去天台抽烟,很少跟身边的同学聊我内心世界的想法,大概就算我愿意说,也没人会明白。

老师们都不太喜欢我,尤其是班主任,经常无缘无故地叫人把我的课桌搬去她的办公室写检讨,到毕业的时候,我写的检讨大概有一寸厚,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些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记忆中那时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惨淡的青春期好像没有尽头。

十七岁的我没有美丽的躯壳,没有钱,没有知己,没有圆满的爱情,但还好可以写字,还好我是真的喜欢做这件事。

可以说,我是靠着梦想活下来的那种人。

十四岁时,同桌的女生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说:“第一,是要出一本书,第二,是要去非洲。”

在爱情里,在生活里,我可以任由别人伤害我,这些伤害可以被看成滋养生命的养分,练就我日渐强大的内心世界。

但只有一点,有关我的梦想,这是一个禁忌,谁也不能碰我的梦。

从早餐店里出来,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中午要吃的菜,看着他又高又瘦有点儿晃荡的背影,想起多年前那个倔犟得几乎没有眼泪的少女,我在晨光中模模糊糊地笑了。

真想对那时的自己说——谢谢你没放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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