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和玫瑰色毯子(8) 

接下来的礼拜四,阿斯吉尔又站在卡法维恩路上,穿着他以走私赚的钱买的黑礼服大衣。不久,碧玉就来到小径,戴上她的白羊毛手套。他们走着前一个礼拜走过的同一条路线,在拉斯穆斯的墓前停下,树在风中摇曳。他们在那里迅速地接吻,然后再打道回府。他们通常只交谈几句,但接下来的几年,每个礼拜他们都走相同的路,重复相同的仪式,渐渐地,这给他们一种拥有共同历史的感觉。

从一九三九年起,阿斯吉尔没有一个礼拜不是在三点半准时出现在那里。那段时间,德国入侵挪威,特隆罕之役震惊全国,粮票和货品短缺成了生活里残酷的事实。索斯登老爹赶忙重整他的货轮,让它们在英国和自由世界间进行短线运输。德国入侵后,阿斯吉尔父亲的船“亚曼达号”被降级为客轮,只能跑挪威北部动乱地区的特定地点。

一九四○年战火烧到挪威,市场迅速扩张。航运暂停,唯一能进港的挪威船只是客轮和渔船。阿斯吉尔立刻找到新渠道,供应需求孔急的地下酒吧。俄国佬认识一个大索特拉岛[ 卑尔根以西的两个岛屿。]来的男子,此人可以运来大量私酿的北欧特制烈酒。艾瑞克·雷德比尔有个住在泰斯尼斯岛[ 卑尔根以南的群岛。]的连襟,他可以提供假标签和规定的印花税标签。

阿斯吉尔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变成有钱人的。每两个礼拜,他就把一小笔钱缝在哈孔斯街租屋的床垫里。他的走私活动正发展成一桩很有风险的生意,这件事只有当他在夜晚醒来眉上冒汗的时候,才会袭上心头。不过偶尔抓狂时他也会想到,下次船进港的时候,他要隐匿行踪,不要露面。可是,这种感觉,最多也只会持续到第一道曙光从哈孔斯街房间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的那一刻。

大战的头几年对阿斯吉尔可说是件好事。他跟碧玉每个礼拜例行散步的行为愈大胆,所进行的走私和黑市活动就愈多——对于未来的计划也变得更宏大。阿斯吉尔还安静地孜孜不倦地读着书本,在桌灯下钻研船只的结构与建造。他找到没人使用的房间、假的墙壁、结构零件,在眼睛发红但已不再唱歌的俄国佬或像阿斯吉尔一样喜欢默默工作的艾瑞克·雷德比尔的协助下,几个小时就能将那些零件拆解又安装回去。阿斯吉尔以前对挥霍钱财从不迟疑,但现在他的收入正与欧洲遭破坏的情况同步成长,他反而变得更节省了,甚至达到吝啬的程度。他把几乎所有的钱都缝在哈孔斯街的床垫里,心中隐隐约约地梦想着,有一天娶了碧玉后,他要用这笔钱在卑尔根郊区盖一栋房子。碧玉对盖房子或阿斯吉尔走私活动,都毫不知情。令碧玉姊姊丽娜和宠爱她们的索尔·辜纳松医生欣喜的是,只要阿斯吉尔不在场,碧玉还是会取笑他,她会模仿他痴痴的眼神和笨拙的动作,以及他粗俗的口音。但是,到了星期四下午,当她出门走到花园小径,看见阿斯吉尔穿着黑色的礼服大衣站在那里,她会有一种背叛他的感觉。

这段期间,阿斯吉尔脸色变苍白了。他每晚只睡几小时,因为他花了许多精力在读书和走私上。后来,碧玉不再拿他开玩笑了。每当聊天的话题是这位很滑稽的大副儿子时,她会默默地坐着出神,丽娜就会说:“碧玉生气了。”一边很无奈地望着索尔医生。

“不知道小小姐在想什么?”他会这么问,然后开始玩一种押韵的游戏,目的是要猜碧玉在想什么,接着,索尔将一条手帕绑在自己的眼睛上,开始在靠垫和小地毯的下面找碧玉的好心情。

“别闹了!”当他弯下身、在碧玉枕在背后的垫子下作态摸索寻找,碧玉大叫,“你们快把我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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