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军的将领》 第五章(4)

专家耸了耸肩膀。“不知是谁在今天下午写的。”他说,“早晨还没有。”

“这个我们是晓得的。”将军说道,“但我们只想知道,你们政府是怀着什么目的唆使人干出这种可耻的挑衅勾当。”

“我看这没有任何可耻。”专家心平气和地说道。

神父掏出笔记本,记了一点什么,显然,他是在抄墙上这句话。

“这怎么会不是可耻的勾当?”将军说道,“在战争阵亡者的坟地围墙上,竟然写了一句这样的话。我要把它当作一个问题。这是一种严重的挑衅,一种丑恶的姿态。”

专家敏捷地回过头:“二十年前你们把法西斯标语挂在我们被绞死的同志们的胸口上,而今您又为这么一句肯定是某个小学生写的普普通通的话大发雷霆。”

“我们不讲二十年前的事。”将军把话打断。

“归根结底这是一个普遍的真理。”

“我们不讲二十年前的事。”

“您经常讲希腊人和特洛伊人,为什么不喜欢我们讲二十年前的事呢?”

“这种谈话是没有尽头的。”将军说,“这里的风太大。”

他们三人迈着急促的步子朝汽车走去,开车门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得很急、很大,如同降了一阵冰雹。司机启动了发动机。可是没走五分钟,在村口的木桥另一端,有一辆马车掉了一个轱辘,把路给堵住了。两个农民正围着车,前前后后地忙活着。

“请你们原谅。”其中的一个农民对下了车的阿尔巴尼亚专家说道。

“没关系。”

这时候,几个农民正为安车轱辘使劲儿。一个农民向专家问道:“你们是哪儿的?”

专家回答了他的问话。

“我们听说了你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农民说,“今天全村的妇女都在议论你们这项工作。大家一看见汽车,话匣子就打开了。”

“推一下,鬼轱辘。”另一个农民一边推车轱辘,一边喊。

“大家说他们要掘开墓挖出外国军人,把他们运回自己的国家去。”农民口气和缓地接着说下去,“不过,听说他们还要把被打死的国民阵线分子和那些军人一起挖出来,把他们运到太阳的背面去,送到外国。这是真的吗?”

专家笑了。

“我们是这么听说的。”农民说,“这些家伙,死了也让他们跟敌人在一起吧,就像活着的时候那样。他们活着时是盟友,死后的今天还是盟友。人们都这么说。”

专家又笑了。“不是真的。”他说,“谁也没想过把被打死的国民阵线分子带走。”

“推一下这个鬼轱辘。”另一个农民再次喊道,轱辘没安住。

远处传来了狗叫声。一个人手提红灯从平坦的田野里朝这儿走来。红灯的光亮好似受惊似的左右摇晃,跳跃不停。

“晚上好。”

“晚上好。”

“你们的车轱辘掉了?”提着红灯的人把灯举起来说,同时惊奇地扫了小轿车和外国人一眼。

“正像你看见的那样。”一个农民说。

一阵寂静。

“你们从牛圈那边来吗?”另一个人问道。

“从牛圈那边来。”

这个人稍站片刻,然后说了声“晚安”就走开了。他手中的红灯射出斑驳的光影,花花点点地照在路旁静悄悄的草垛上。

继续传来狗的叫声。

“你常干这种差事吗?”农民向专家问道。

专家点头作了肯定的回答。“干了一些时候了。”稍过了一会儿他说。

这个平原上的农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这工作太繁重了。”

汽车司机用口哨吹起一首时下流行的歌曲。

“推一推这个鬼轱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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