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用户家的各种苦

迟到的事情,也常使我无可奈何。记得有个住在广外小红庙的用户,电话联系时叙述得很容易,说是从车站走五分钟左右就能到。我按他说的车站下了车,冒着夏日38℃的酷暑,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家。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这样的热天,谁不想在家休息呢,问路都找不到人。八十分钟后,我找到他家,他还埋怨我晚了。我说从这到车站,走熟的人也要半个小时,你怎么说五分钟呢?他却毫不在乎地说:“我们都是开车,我没想到你是走着来。”说完就去做自己的事了。好像我就该她的。我很热但不会出汗,脸憋得通红,心里很不平衡。调琴的时候,我真想像有些蒙人的调律师那样,给他对付十几分钟就走,反正他也听不懂好坏,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当我拿起调音扳子,又像听到了老师的嘱咐:“要认真对待每一台琴,每一个音,把每个用户都当作钢琴演奏家,才能给自己留下好的信誉,才能使人们正确看待盲人。”我还是认真地给他调好了琴,并给他讲了有关保养知识。

在我工作的过程中,最重视的莫过于信誉。因为我深深地知道,我不仅代表我自己,更代表着盲人的整个群体。

有时候我会感觉很委屈,每次我约用户的时候都非常详细地问他家怎样走,有的用户真的说不清自己家怎样走,可是有的用户会很不耐烦地说:你一问就知道了。开始我想既然用户这样说,肯定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家的地址吧。可是我想错了,十次有九次我下了车却问不到他家的地址。当我问不到的时候我就特别生气。有时我找到用户家楼下,问从楼里出来的人,人家说不知道。其实并不是人家不告诉我,有时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住的楼的详细地址。就像用户说不清自己家怎样走一样。直到现在我最怕用户说:“你一问就知道我家了。”

我也尝过用户说错方向的苦头。一个用户住在万寿路十五号院,他说万寿路地铁往西走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我往西走了半小时找不到。给他打电话,他说附近有一条河。我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找到,这时我已经走到了玉泉路。我用了两个小时才气喘吁吁地站在他家门口。进门以后他还说这么好找的地址你怎么找不到呢。我听了差一点被他气死。我说明明是万寿路往北走你怎么说往西走呢?他说对不起我对方向的感觉有点差。我心想你找不着北我却差点累死。

一天早晨下起大雨,利利说给用户打个电话改天再去吧。我说不行,做人要讲信誉,如果用户是请假在家等我怎么办。这是一家从没去过的用户,他说在花家地附近,离骨伤学院不远,到那一问就知道了。我想糟糕,又是一个“一问就知道了”。从我家到花家地用了两个小时。我找到了骨伤学院,但怎么也找不到他家。我想他说在附近,到底有多近呀,怎么问谁都不知道呢。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了。轰隆隆打了一个霹雳,吓得我一哆嗦。平时我在家里还非常害怕打雷,何况现在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脚下一滑我摔倒了,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流淌在我的脸上。我索性坐在地上大哭。为什么我生下来就看不见!为什么我学了这倒霉的调琴!那一刻我恨不得死了。我这时才明白,有些残疾人宁愿享受国家低保也不愿意走出家门工作,真的太难了。这时走来一个老太太,她的伞也被风吹得快拿不住了,她问我为什么哭,我像迷失方向的船找到了航标,我跟她说了我的事。她说这儿的楼不好找太多了,这儿的人都是新搬来的,所以他们不知道,你跟我走吧,你说的十一号楼就挨着我们七号楼。到了用户家门口,我浑身都湿透了,顺着衣服往下流水。用户开门看见我直发愣。我意识到他家一定是木地板,我说我改天再来吧,否则会把你家地弄湿的。回家我大病一场。从此利利多了一个心眼。天天听天气预报。听到有雨就提醒我拿伞。.每次打雷的时候利利总是心神不宁地想,咪咪是否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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