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另一位排红楼戏的

“我是在北京排《葬花》,上海也有一位排《葬花》的,就是欧阳予倩先生了。我们两个人一南一北,对排红楼戏,十分有趣。旁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在比赛呢。实际上他排的红楼戏数量要比我多得多。我一共只排了三出——《黛玉葬花》、《千金一笑》、《俊袭人》。还有一出是根据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编好了始终没有上演。他演过的红楼戏,我晓得的已经有九出了:《黛玉葬花》、《晴雯补裘》、《鸳鸯剪发》、《鸳鸯剑》(是尤三姐的故事,后来荀慧生演的《红楼二尤》,就把它包括进去了)、《王熙凤大闹宁国府》、《宝蟾送酒》、《馒头庵》、《黛玉焚稿》、《摔玉请罪》。关于他排《葬花》的经过,一直到最近几天我们谈起来,他才告诉我的,他说:

“‘我的《葬花》,是听到一位福建朋友林七爷(绍琴)说起他的哥哥林四爷(季鸿)写过《葬花》的剧本,我才起意也来编写的。第一次是民国四年即乙卯年的春季,先在上海南京路谋得利楼上的春柳社演出的,后来在笑舞台也演过。扮宝玉的是筱喜禄,扮紫鹃的是胡依仁。服装跟老戏里不同,有点接近时装戏的模样。剧本是我和杨尘因、张冥飞三个人合编的。

(按)郭民原先生曾经告诉我说:“林季鸿、绍琴是亲哥儿俩,都擅长青衣。林四爷编的新腔,内行也跟他学,这是大家所知道的。林七爷唱的是学余紫云一派,功夫也结实极了。民国初年他住在上海新闸路鸿庆里,我们是同乡至好关系常去玩的。欧阳予倩、筱喜禄也是他家的座上客。他们都唱青衣,见面就研究唱腔。我也爱唱,可唱的是老生。只要胡琴名票陈道安一到,大家总请他拉了唱几段过过瘾。林四爷编的《葬花》,我在北京也听他唱过四句反二黄,行腔善用高亢之音,而韵味特别淳厚。”

“‘等我在丹桂第一台重排《葬花》,是周信芳的宝玉、宋志普的紫鹃。这里面的场子、服装、唱词、念白都有部分的修改。

“‘我演的《葬花》,外面流传的本子只是三场。其实前面还有一场,是晴雯跟袭人白天在吵嘴,宝钗与黛玉劝完了,晚上黛玉到怡红院拍门,没有拍开,听见里面宝钗与宝玉的笑声,黛玉忍不住就哭了,唱几句摇板,回到自己的潇湘馆。我们在初次排演的时候,就把这一场的总本丢了,所以外面始终没有见到这一场的本子。服装方面是受了你的影响,后来也改用古装来搬演了。

(按)杨尘因在春雨梨花馆剧评内提到欧阳先生演《葬花》的扮相,有这么两句描写:“高髫倩妆,翩翩翠袖。”可以想象到是跟梅先生的“吕”字髻、长水袖,大致相同的。

“‘我当时所编的新戏,每一出里的调笑和科诨,都是有限度的。可是让别人拿去演了,往往搞得面目全非。并且也不照我的原词来念,随意窜改,失去了我编剧的原意,这真是不胜遗憾之至。’

“我们谈完了《葬花》,又谈到南通张季直先生的旧事。张四先生从上海招聘了欧阳先生去主持伶工学校和更俗剧场这两个有关戏剧的机构,就可以看出他在选才方面,是经过慎重的考虑的。他常对我说:‘中国的戏剧,尤其是昆曲,不但文学一部分有价值,祖传统的优秀演技,也应该把它发扬光大,这是我的意见、你们的责任了。’这一点跟我想提倡昆曲的初意,可说是不谋而合。所以他对我跟欧阳先生两个人的支持和勉励,是曾经给了我们很大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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