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一个人能有多久(12)

马莉

爱一个人能有多久

爱一个人能有多久

行走在极端小心翼翼的世界上

没有事先约定,也没有预感

在亿万年前还没有到来的时刻

比时间还要久远的时间里

比空间还要寂寥的深邃里

爱一个人能有多久,比死亡,比尘埃

比我们的祖先还要哀伤的世界上

风吹拂你的额头让我听见了你的呼吸

你的咳嗽,空荡荡的心跳,究竟

能有多久,草尖上的光芒也感到了疼痛

让我问问时间吧,还差多少年

还要等待多久,让我问问死亡

亲爱的死亡,爱一个人能有多久

“爱一个人能有多久”,这话可不是谁都敢问,马莉姐绝对有资格问。当年上大学时她因与朱子庆同学谈恋爱,差点被学校开除。她是这个时代追求爱情的急先锋,可贵的是,他们如今还在爱着,还像小孩一样爱着……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普通人,美好的传奇恰恰是普通人创造的,而非圣贤伟人。“还要等待多久,让我问问死亡/亲爱的死亡……”——爱,成全诗!

田禾

土碗

土碗里盛满米饭

农民端在手里

生命随着一碗米饭

而延续下来

土碗里没有米饭了

吃饭的人

也永远不再吃饭了

土碗倒扣过来

就变成了

一个农民的土坟

这种情况似乎经常发生:在你还没有来得及认真阅读一个诗人的文本的时候,他(或她)已经被一些符号涂得五抹六道。譬如说田禾,七年前我们在武汉还见过一面呢,但我被“财主”“乡土诗人”“鲁奖得主”这几重身份搞得不想读其文本。直到半月前,我在例行的教师会议上暗自读诗(二十年的好习惯),突然读到本诗,眼前豁然一亮,差点拍大腿叫好!

沈苇

废墟

人哪,当你终于懂得欣赏废墟之美

时间开始倒流

向着饱满而葱郁的往昔

人哪,当你老了

会像一间老屋倒塌,消失

你步履蹒跚,如同婴儿学步

不知是在走向摇床还是墓地

看哪,枯树也在春天重振旗鼓

一座废墟渴望成为一座完整的建筑

一座宫殿,一个王国

一个传奇——又一次一千零一夜的开始

听哪,亡灵们已开始劳作

以木乃伊的身份,在沙漠中奔走、呼号:

“我的血,我的肉,我的家园,在哪里?”

又一位“鲁奖”得主进入《新世纪诗典》,沈苇还是首届的。我对各种奖项以及身份符号的态度是既不膜拜也不歧视,就当其不存在,诗人唯一的真实存在就是文本。《新世纪诗典》面对的是新世纪的诗歌文本,看重的是诗人当下写作的现状。沈苇是新疆的诗歌标识,江湖人称“新疆王”,他也自觉深入到这个角色中去了,但我总觉得生于江南的他与广袤的新疆有一种气质上的背离。

景斌

敌营长

从昨天晚上

敌营长就钻进键盘中

一遍遍地干着坏事

当然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我让他去村子里放火

强奸妇女

往人身上扎刀子

然后掠走老百姓的牛

然后生吞那只老母鸡……

他都做了

而且做出了精彩

后来我对着一大段文字瞅了瞅

还行(我是说很生动)

唯独一样不尽人意

那就是

连我都忘了具体的年代

《新世纪诗典》创办两年来,创造了各式各样的佳话:以还非为代表的“成功打捞”,以唐突为代表的“老当益壮”……这些已构成《新世纪诗典》文化——中文世界最先进的诗歌文化。今天,第三次推荐的景斌,我预感他将迅速崛起为“老当益壮”的代表人物。在刚刚过去的长安诗歌节第111场,他朗诵的诗,首首都好,回去发来一大组,竟然还有更好的——本诗有无声的惊雷。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