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日军的记忆(1)

其实,日本军人的记忆是非常清晰甚至非常详尽的,大到指挥整个进攻南京战役的大将松井石根、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小到普通士兵,他们对13日攻进南京城有太多、太深的记忆了。

这一天对日本人来说,简直就是“过大节”一样“欢天喜地”。在东京,这一天早早准备了80万人参加的庆祝大会。这是天皇的旨意:好好庆祝一番,大和民族自建国以来,第一次胜利占领另一个国家的首都,且是几千年来一直在世界上独领风骚的邻国——中国的首都。

在给读者阅读日军自己所记录的进入南京第一天的大屠杀之前,笔者在浩如烟海的《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61卷里首先看到了一位东京日日新闻社陆军随军记者铃木二郎撰写的一篇题为《我所目击的“南京悲剧”》的文章。他在“虐待毫无抵抗的俘虏”一段中这样说——

无论是日本军部还是我们,都认为如果南京陷落,国民政府就会投降,这场战争就能结束了。所以南京占领军的士气十分高涨,另外再加上“胜者”的骄傲和精神上的松弛,以及日本军的“三光作战”(烧光、杀光、抢光)政策,仅仅在南京就对多达30万的市民进行了屠杀。

第二天即13日,包括画家中川纪元、已故的大宅壮一在内的大阪每日新闻、东京日日新闻社的后续记者以及摄影师等一行数十人,将市区内的一家不见人影的砖结构的旅馆作为前线本部,并搬了进去,而我则又一次返回中山门。

在那里,我第一次看见了惨绝人寰的悲惨的大屠杀。

在25米宽的城墙上,俘虏们排成一列,被刺刀一个接一个地刺倒在城墙外侧。

其中许多日本兵挥舞着刺刀,大喊着向城墙上的俘虏胸部、腰部刺去。鲜血在空中飞溅,那场面如同地狱一般……看着这一惨景,我长时间呆呆地站在那里。

但在这残酷的场景中,有一个我不理解的现象,让我一直无法忘记。那就是被刺的俘虏们的态度和表情:即将面临死亡的人们,露出冷冷的微笑,有的人有时还哈哈地大笑着,等待着“依次死亡”。

在这个战场上,手持红缨枪的一群人,不畏死亡,一次接一次地袭击,持续着让日本兵感到困惑的肉搏战。

……思维已经凝固,我离开了那个现场。回来的路上,我再次潜入“励志社”的院门。院内有一棵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大树,在那里有10余名俘虏被铁丝捆绑着。每个人的脸像纸一样苍白,光着膀子。有的人坐着,有的人站着,用无神的眼神看着我。

这时,吵嚷嚷地进来几个日本兵,其中有两三个人拿着镐,由此我知道了是他们的工兵。他们没有向站在旁边的我看一眼,其中一个人往大树前一站,叫道:“这些家伙竟然也想攻击我们的同伴。”说完就举起铁镐,对准这些毫无抵抗的俘虏中的一个挥下去。闪闪发亮的镐尖“咔嚓”一声砍下后,血就“咕噜咕噜”地喷了出来。其他人看了之后挣扎着身体,但是什么也做不了,任由其他士兵进行暴力行为。这简直是惨不忍睹的瞬间惨剧。在这些俘虏中,既有穿着军装、扎腰带的人,也有看上去像是市民的人。

看到这些,我没有办法阻止,只好逃了出去。

被日军逮捕的守城军和普通百姓,在这种情形下是无法逃跑的,他们的命运只有一个:死亡。

我们还是来看看那些占领南京后的日军官兵们是如何施行暴力以及他们的心境是怎样的——

这是1937年8月才应征入伍的高岛市良写的13日当天和第二天所看到的南京城的景象:

黎明前,枪声戛然而止。看来在山上死守了三天的敌军撤退了。第6中队为尖兵向天文台高地进发。

天亮了,炮声停了,昨天还笼罩在炮火硝烟里的南京城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啊,南京!”长长的城墙轮廓分明。这时的喜悦,令大家眼里不由得泛起泪光……

尖兵激动地在天文台竖起日本国旗。

半开的太平门上写着“13日上午9时,野田队占领”几个字。

解除了武装的几百名俘虏跪在战壕里,都是些瘦家伙,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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