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星辰》 1(5)

他说什么了?比维亚诺问自己。我应该记起来,这很重要,他在信里写道,但是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事实是比维亚诺忍耐到无法再忍,然后他磕磕巴巴地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在楼梯上,他刚要走到大街上的时候,碰到了贝洛尼卡·加门迪亚。她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能发生什么事呢?比维亚诺说。我不知道,贝洛尼卡说,但是你的脸色苍白如纸。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句话,比维亚诺在信里写道:苍白如纸。还有贝洛尼卡·加门迪亚的脸,一张陷入爱情中的女人的脸。

贝洛尼卡爱上了鲁伊斯–塔格莱,承认这一点很令人伤心,但这是事实。甚至有可能安赫利卡也爱上了他。有一次——很久以前了——比维亚诺和我谈到了这件事。现在想想那时候让我们痛苦的其实是加门迪亚姐妹没有一个爱上我们,甚至对我们没表示出一点儿兴趣。比维亚诺喜欢贝洛尼卡,而我喜欢安赫利卡,但尽管我觉得这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我们却从来没敢对她们提过一个字。在这一点上我们和诗社的其他男性成员没什么不同,所有人,有的多点,有的少点,都爱着加门迪亚姐妹。但是她们,或者至少她们中的一个,却被这位风度翩翩的自学成才的诗人迷住了。

自学者,的确是,但却是勤奋向上的自学者:当我和比维亚诺看到他出现在迭戈·索托的诗社时,我们产生了这个认知。那是康塞普西翁大学另一个顶尖的诗社。虽然斯泰因和索托当时被称为是——我猜现在依旧——灵魂上的朋友,但是在伦理和美学上它同胡安·斯泰因的诗社是竞争关系。不知道为什么,索托的诗社开在医学系一个通风极差、设备简陋的房间里,与学生们上尸体解剖课的阶梯教室只隔着一条走廊。那个阶梯教室,可想而知,充满了甲醛的味道。有的时候甚至走廊里也有甲醛味儿。有的夜晚——索托的诗社是每周五八点到十点开,但一般都会持续到午夜十二点后——房间里充满了甲醛味儿,我们只能徒劳地一根接一根地吸烟来试图遮盖这股怪味。除了我和比维亚诺·奥赖恩,常来斯泰因诗社的人都不去索托的诗社,反之亦然。实际上,我们两个在长期的逃课期间不仅去诗社,而且也去城里举办的所有的诗歌朗诵会或者文化和政治集会。因此某天晚上看到鲁伊斯–塔格莱出现在那儿我们感到很惊讶。他的态度差不多和在斯泰因的诗社里一样。他倾听着,他的评论简短而有分寸,而且总是语气委婉、彬彬有礼,他淡漠疏离而漫不经心地读着自己的作品,对哪怕是最难听的评论都是一声不吭地听着,就好像我们批评的那些诗作不是他的一样。这一点不只我和比维亚诺注意到了;有一天晚上迭戈·索托对他说他是以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写诗的。不像是你自己的诗,他对他说。鲁伊斯–塔格莱面不改色地承认了这点。我在寻找,他回答。

在医学系的诗社鲁伊斯–塔格莱认识了卡门·比利亚格兰并和她成为了朋友。虽然没有加门迪亚姐妹那么优秀,但卡门也是一名很出色的诗人。(最好的诗人或有望成为诗人的都聚集在胡安·斯泰因的诗社。)他还认识了马尔塔·波萨达斯,外号叫胖妞波萨达斯的姑娘,并和她成为了朋友。马尔塔是医学系的诗社里的唯一一个学医的学生,一个皮肤很白、很胖、多愁善感的、爱写散文诗的女生,梦想成为——至少是当时的梦想——文学评论界的马尔塔·阿内克尔。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