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卡拉马祖(1)

朱莉怀孕了,这消息并没使我们大惊失色。我甚至觉得它没有一丝出人意料。我们结婚有几个月了,一同畅想的未来中有绝妙的新工作、充满异国情调的新居所(当然绝不是卡拉马祖),这幅蓝图中也包含了孩子。当时朱莉还年轻,只有20出头,我也刚从首段婚姻的阴霾中走出。我和前妻没有孩子,这段婚姻耗损了我10年最为美好的时光。为了和朱莉在一起,我离开了生活长达29年的得克萨斯,至今依然没有完全适应这个位于中西部的高纬度地区。既然这么多改变都势在必行,那为何不让一个孩子降临呢?有个孩子的生活有多难?我们窃喜地咯咯一笑,对未来没作任何深思熟虑就开始“尝试”了。不久,新的生命开始萌动。

我们来到了卡拉马祖。卡拉马祖是密歇根州的一个小城镇,所处地貌的离奇是我前所未见的。它位于密歇根州西部的一片狭长地带,从密歇根湖的内陆起蜿蜒约30英里。科学是这样解释的:密歇根的冬季洋洋洒洒有6个月之长,在此期间,厚重的云层载着从密歇根湖吸收的水汽,向东移动直至该州的大陆地区。大约前行了30英里后,水汽开始凝固,纷飞的大雪降落在下方贫瘠、裸露的土地上。这被称为“湖泊效应”雪,一旦飘落便是暴雪。我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雪是在某个早晨。我还在温暖的被窝中酣睡,就在我入睡的几个小时中,大雪悄然而至。我睁开眼,发现外面的积雪达32英寸之厚。32英寸的积雪!我即刻取来相机。

我举这个例子,目的并不在于感慨“西密歇根果真会下这么大的雪”,而是这样的雪会告诉你居住在这里的该是怎样的一群人。多年以前,只有为获取毛皮的捕兽者和印第安人才会涉足这片天寒地冻的世界,在由湖泊效应造成的32英寸的积雪中穿行。之后,一群露宿者到来,看到这一气象学上的奇葩,说道:“天哪,我们终于找到了家园。”受暴雪青睐的不仅有卡拉马祖,还有“大湍流”。“大湍流”既不大,也没有湍流,但同样受到了湖泊疯狂的诅咒。密歇根是由一群受虐狂们建立的督府,当然这里的受虐不同于寻欢作乐。

每当我回忆起在卡拉马祖的那段时光时,我会发现自己竟是如此不舍,这是我当时没有想象到的。若干年前我的首次密歇根之行以狼狈开始。我眼睁睁地看着才干了几周的电脑销售工作离我而去,紧接着牙病发作了,而我又没上保险。我在达拉斯的旧雇主仁慈地邀请我回到原先的职位。但一周之内,一场不折不扣、淳朴憨厚的暴风雪阻挡了我前往得克萨斯的去路,任凭我鼓着肿胀的嘴巴颠簸前行也没能突出重围。至今,我依然觉得当时的卡拉马祖是在跟我玩极刑游戏。

但是说真的,那几个冬天的煎熬难耐,我至今回想起来依然不寒而栗。乔伊是我最好的朋友,当时还住在达拉斯。我打电话向他倾诉说,被这样一个极寒的冬天困为阶下囚也算得上是一次与众不同的经历。他打趣说,这是“对新人的挑逗取乐”。尽管如此,卡拉马祖的夏季却十分宜人,因为它毗邻密歇根湖。西密歇根大学坐落于该城,这也使这座城市带有几分时髦大学城的味道。较之弥漫于该州大部分地区乡土气息浓重的“密歇根民兵组织”氛围,这样的小城别有一番情趣。这座城镇最为显著的标志性建筑是矗立在州立精神病院的水塔。它森严可怖,距今已有百年历史。而坐落在城镇中央的公园,四周尽是高耸云霄、风格冷峻的教堂。公园里赫然立着一池喷泉,池中鳞次栉比的石雕像极了一个个石化的少年。而最令人记忆犹新的是西密歇根大学附近的“汉堡王”分店。店里的人们曾第一时间目睹了猫王的遗体(“肉体”一词可能是那些坚信他永生的仰慕者们更愿意使用的词汇)。

卡拉马祖是个不一般的小城,尽管它曾试图“谋害”我,但还是让我为之动容。

“你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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