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黑夜黎明(1)

我坐在衡山路与东平路交叉口的一家餐吧,夜上浓妆,落地窗外的景象陌生又熟悉,周末,这座城市最美好的时光就要到来。

精致的梧桐树在夜色下变成了寂寞的暗影,爵士乐在耳边轻灵或忧伤。美丽的女子走过,留下了暧昧的香水味道。

她和一千多公里外的京城有截然不同的性格,这个季节,北京南城的大排档开始飘香,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在高谈阔论着天下局势,而灯火阑珊处,她却犹如一个优雅性感的旗袍女郎,在高脚凳上迷离微笑,你若远观,她万千风情的侧影让人心神皆醉,若你轻轻走近,她巧眸生盼、暧昧的眼神让你欲罢不能,你若与她厮守,她又欲擒故纵让你无法捉摸,但当你断然离去又悄悄回首,她却片刻哀怨又百转千回,最后,依然给你一个骄傲性感的背影,让人万般悔意却又无法回头。

这里是上海,曾经的十里洋场,外滩还在,和平饭店还在,百乐门也还在,石库门和新天地同时存在,陆家嘴的摩天大楼和弄堂老房的晾衣架也默契共存。白天的斑马线,路人以超越香港和东京的速度穿过马路,夜晚的都市霓虹,灯红酒绿,乍一看,曼哈顿和巴黎也不过如此。生煎包的汤汁不小心烫到了嘴,红烧肉的香又突然让人口水直流,窄而破旧的街也有24小时便利店,繁华涌动的闹市区却很少有大片绿地和公园,淮海路上满街漂亮的小姑娘,到了夏天一片白花花的大腿,荷尔蒙激增,直到转角看到街边老上海的大妈包租婆一般穿着睡衣加拖鞋漫步时才黯然退去,黄包车早就没在了历史里,自己漫步或是出租车,没有东南西北,一不留神就迷失了自己,在某路和某路的交叉口,被大转弯小转弯的吴侬软语搞乱了方向,高架桥,林荫道,不经意间思绪穿越,数年前的乱世歌舞升平,歌姬浅吟低唱,一曲夜来香,恍若隔世。

如此,很容易被迷了魂儿,片刻冲动,然后就望眼欲穿,等待这个尤物可以接纳自己,如果她偶尔低瞥垂青,你反倒乱了阵脚,拔腿便跑,你终究不是许文强或者杜月笙,做不了大佬和英雄,叱咤风云的大上海的故事终还是南柯一梦,不甘平凡又害怕失败,美人儿只能目送你离开,你却只能默默看着她被别人轻拥入怀。

黑夜或者黎明,无数这样的内心戏,外滩的建筑群俯瞰了黄浦江水奔流,也目睹了无数过客和这座城市的相聚别离。

是的,我曾经是一个,现在也一样,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我不过是无数每天来去匆匆的人群中的一员而已。

可我曾真切地想过自己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在我不了解命运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之前。

2003年的某天,我坐在衡山路的一家咖啡馆里,午后,窗外是精致的法国梧桐,有一个工作机会摆在眼前,我的表姐是上海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她嫁到了这里,在这座城市生根发芽,而我正面临选择,留在北京,还是来到这座除了少年旅行记忆外再无概念几乎陌生的城市?二十岁,青春还在手里握着,深思熟虑几乎和这个年纪无关,只因某个瞬间,一场小雨后的阳光让那条路美得脱离了现实,就冲动的希望能真的把自己扔到离家一千多公里外重新开始生活。

2004年刚开了个头,我拎着大大的黑色皮箱离开了家人,离开了朋友,告别了爱情,来到了这座繁华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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