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艺术,老师们不仅仅是阻碍者和毁灭者,总的来说老师总是生活和生存的阻碍者,他们不去教会年轻人怎样生活,在这方面给他们以启蒙和启发,让生活确实成为他们完善自我的、取之不尽的财富,而是消灭他们的生活,不遗余力地去这样做。我们的大多数教师是些可怜的人,似乎他们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去阻碍大多数年轻人的正常生活,使他们对生活消沉和沮丧。挤进教师这个职业中来的只是中产阶级下层那些感情用事的、变态的、思想狭隘的人。教师是国家的帮手,既然今天奥地利不管精神上还是道德上都是一个完全残疾的国家,一个让人从中明确看到什么是野蛮、堕落和全面混乱的国家,那么教师在精神上抑或是道德上自然也是残疾的、野蛮的和混乱的。这个天主教的 国家没有艺术头脑,这个国家的教师也没有或者不必有艺术头脑,这是让人沮丧的。这些教师教授什么是天主教国家,教授这个天主教国家让他们教授的内容:狭隘、残暴、卑劣、阴险、堕落和混乱。学生期待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只能是关于天主教国家和天主教国家权力的谎言,我边想边观察雷格尔,同时目光通过丁托列托的“白胡子男人”又回到我的童年时代。我自己在学校里就遇到过这样可怕的、无所顾忌的教师,先是乡村教师,后来是城里的教师,总是乡村教师和城里教师交替着,我想,所有这些教师把我也给毁了,并且提前了几十年毁坏了我的成年,他们教给我和我这一代人的也不是别的,是不堪入目的这个国家,以及被其毁坏了的一切,他们教给我的也不是别的,是这个令人作呕的国家以及打上其烙印的世界。他们给予我和今天的年轻人的不是别的,是他们的无知、无能,他们的迟钝和浅薄。我想,我的老师给予我的也只是他们的无能。他们除了杂乱无章没有教给我们别的。他们也肆无忌惮地把我身上潜在的一切给毁掉了,影响到我后来几十年的前程,本来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之我多方面的才智,对我的发展应该是很有利的。我自己遇上了这些可怖的、狭隘的和堕落的教师,他们对人和人世的理解极其卑劣,是由国家钦定的最卑劣的观点,即为国家的利益无论如何要永远压制年轻人的本性并最终将其扼杀。我也遇到了这样一些老师,他们硬让我们学那种有悖常态的笛子和吉他演奏,他们强迫我死记硬背席勒的一首单调的、长达十六节的诗篇,我总认为这是一种对我最厉害的惩罚。我也曾有过这样的老师,将私下里对人的蔑视作为手段对付那些无力反抗的学生,他们这些国家的帮凶,动辄慷慨激昂伸出食指严厉斥责。我也有过这样一些弱智的国家中介人,一周里几次用硬木棍把我的手指打肿,揪住我的耳朵往起拽,以至于我暗地里哭得死去活来不能自制。今天老师们不再揪耳朵,也不再用硬木棍击打学生手指,但是他们的愚蠢与以前并无两样,我想,每逢我看见老师们带领着他们的学生在博物馆这里,在所谓历代大师旁边走过,我看到的与以前的景象一模一样,跟我曾有过的老师完全相同,同样是那样的将我一生都破坏了、都毁掉了的老师。“必须是这样,就是这样”,老师说,不容许有半点异议,因为这个天主教国家不容忍、不允许学生有任何见解,更不要说有自己的见解了。就像往鹅嘴里填玉米豆一样,往学生脑子里填国家垃圾,而且不断地填塞,直至将他们窒息。
历代大师(3)
历代大师
托马斯·伯恩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