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深情备忘录

重新构建时间是一种妄想。特别是细节,作为时间的形态,它们早已消失。

——北岛《纽约一日》

正在筹备这本《独奏者·遗忘》的此刻,是2011年夏天。三十岁的Natalie Portman做了母亲。这个1994年的冬菇头小女孩玛蒂尔达前不久大腹便便地捧走奥斯卡影后奖座,黑色羽毛的天鹅让大家几乎忘记了她童年时的样子。

十七年前,在大屏幕上枪杀Leon的金发男人Gary Oldman还没成为哈利波特的教父小天狼星,他和年轻的Uma Thurman刚刚离婚。九年之后,三十一岁的Uma Thurman为《杀死比尔》再次穿上婚纱——在那时,她上一任丈夫已不是Gary Oldman,而是因合作《千钧一发》而走在一起的Ethan Hawke……

十七年前,Tim Roth还不是Lightman博士,而是海上钢琴师1900;

十七年前,Tom Cruise的太太还是Nicole Kidman;

十七年前,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人都还没有成为今天的自己。

卡尔维诺在《观众回忆录》中提到,电影”是我们一生的历史”;其实,书籍亦然。没有谁会为我们记录有生之年留下的轨迹,除了自己。当你读某一本书,看某一场电影,那些文字、声音和画面将钻进你生活的缝隙,以它们的方式渗入你的骨骼、血液和灵魂。记住它们渗入灵魂的时刻,便等同于拥有了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某一时刻的证明。

你可以遗忘初恋情人的脸,却不会忘记你们在大学放映厅里一起看过的电影;你可以不记得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时这里的街道、建筑、树木和风,却始终忘不了在枕边陪你度过失眠午夜一本书——它不过二十厘米宽,与庞大的城市相比如同一粒细小的灰尘。而它泛黄的书页丈量过你的心跳,它残旧的封面下盖着往事的影子。当回忆变得弥足珍贵,只因为重新构建时间是一种妄想,所有的过去皆已化为标本。

我们为什么会迷恋旧事物?因为它们记载着我们的来处,它们是我们曾存在的证据。遗忘过去,就无法拥有未来。在年纪小的时候,你常常与回忆抗争,用尽各种方法去忘记一件事或者一个人,宁愿将某些真实的记忆变作乌有;到很多年后才会发觉:真正的遗忘就是时间本身。即使再回到那些记忆曾发生过的现场,或许都只见到时过境迁与面目全非。往事偷偷地被抹去了痕迹。

人就是种奇怪的动物,想遗忘时力不从心,想记住时又无迹可寻。

时间像杀猪刀一样砍走了婴儿肥刻下了皱纹,像榨汁机一样挤走水分扔出干瘪的躯壳,最后只留给你两种最好的结局:“十年生死两茫茫”或者,”当时只道是寻常”。

每份记忆都有它的保质期,有些转瞬即逝,有些却是有生之年。而遗忘与否并不由得自己选择,你所拥有的只是一件件清晰的证物,并选择将他们保存或是丢弃——丢弃的两种结果是遗失或寻回,保存的两种结果只有清晰或模糊。

之所以有这一期关于“遗忘”的小书,并不是为了向你证明回忆的必要,更不是为了告诉你如何遗弃过去。它的存在也是一种证明: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创造某种永恒。

感谢本期每一位作者,也感谢翻开这本书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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