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仲马传》 奢华的流亡者(6)

大仲马致其女玛丽:我的小亲亲,我如此害怕惹你不快,以致我不得不上楼去,告诉你一件我一直不敢告诉你的事情:尽管我竭力阻挡,伊萨贝尔还是要来,今晚就到!

怎么办呀,我的孩子?四五天来,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因为这四五天来,我预感到:她只要身体稍好一些,就会立刻跑来。世界上我最不愿看到的,是你跟我赌气,就像上次她来时那样。我亲爱的孩子,我如此爱你,以至于你的脸色不给我快乐,就会使我忧伤。那就请你鼓起勇气来,不要叫我伤心,她来也就是住上三四天时间。不过,午饭和晚饭怎么办?如果你不能照常留在我身边,我会深感伤心的。大家可否到你的工作间里去吃饭?以免有人进来,碰上不太方便。

无论如何,吃饭时总要把门关上的……还有,如果你觉得这样妥当的话,我也可以借口她病还未好,我同她两个人到亚历山大厅去吃晚饭。

你看怎么好,就怎么办。不过,尽量叫我心里少点儿不痛快。我喜爱你大大超过我自己。然而,此话远不能表达我心里要向你说的全部意思。

小仲马要到巴黎各报馆催收欠款,还要给剧院经理们鼓劲打气,时不时还要麻痹一下伊萨贝尔的疑心病。吉蒂夫人、安娜·鲍艾、贝特、艾玛、加拉特里夫人,以及到布鲁塞尔演出的女演员,还有布拉邦的所有女人,都是伊萨贝尔吃醋的对象。有时候,小仲马抗议父亲有那么多的“组合”,抗议吉蒂夫人要求太高。“唉呀,我的朋友!”当父亲的回答道,“我不就是有几个情妇吗!你都了解她们。你跟她们每一个,开始时都很好,后来就不好了。我还保存着你那封信,你说吉蒂夫人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女人哩!……”

大仲马致小仲马:伊萨贝尔明天去看你,我也同她一起去。几点钟,说不清楚……不要对伊萨贝尔提起我前天的旅行;请你的朋友们也不要告诉她……

玛丽·仲马,这个脾气倔犟的知情人,还知晓父亲另一桩隐藏得更深的私情。在一八五〇年或一八五一年,大仲马曾向女儿坦露,一个年轻的有夫之妇,名叫安娜·鲍艾,与他私通而怀了身孕。玛丽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与其父大相径庭。

大仲马致其女玛丽:亲爱的玛丽……为了回答你的来信,我下面要写几句严肃的话。我对那个问题的观点,与你的观点不完全相同。你对这个问题是从感情的角度来观察的;而我,则是从社会的,特别是从人道的观点来看待。

首先,每一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过失负责,甚至要对自己生理上的毛病负责,而没有任何权利让别人来承受其后果。假如因一次意外或因生理上的毛病,某一个男人变得无可奈何,这生理毛病的一切后果都应由他自己来承担;由此而可能引发的一切事情,也都要由他自己来对付。一个女人犯了过失,或者忘记了她应视为义务的东西,这要由她本人拿出力量来补赎她的软弱,就像人们用痛悔来补赎犯下的罪过一样。然而,女人有了过失,并不比无力控制自己的男子更有权利让另外一个人承受自己过失或自身不幸所造成的后果。在孩子被孕育之前,我就表示过这些不同看法,这些看法她都反复考虑过,最后她说出这句话表示自己的决心:“对于我的孩子,我将有力量把一切都说出来,也有力量把一切处理好。”在下了这样的决心之后,现在尚未出世,但已提前受到谴责的生命,才被造了出来。小小生命虽然已经形成,但还没有生下来。而人们此时就拒绝给他社会地位;与其如此,还不如将小生命扼杀在未出世以前,这是最省事的办法。通奸所生的孩子,既得不到生父的承认,也得不到生母的承认。那个孩子,更是双重的奸生。

母亲健康条件那么差——她自己认为,她随时有可能离开人世。父亲已老,再要求活上十五年,也会显得有点不自量力!在这种情况下,孩子出生后会有什么样的身份与地位呢?长到十四岁,举目无亲。无产无业,在茫茫人海中何以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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