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

次日清晨,纱和正在晾衣服时门铃响了。

是快递,把快递取过来放到地板上,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仓鼠笼子的门开着,纱和过去关上,往里面一看,少了一只。“仓健?还是仓美?”不知道是哪一只不见了,纱和慌忙朝沙发底下看,没有。窗户是敞开的。跑到阳台上找,也没发现踪迹。

“怎么了?”俊介一边系着白衬衫的扣子,一边走到客厅。

“我发现仓健不见了!”

“啊?”俊介赶紧看了看笼子。“笨蛋,是仓美不见了!”脸色变了的俊介来到阳台,推开纱和往突出来的空调机下面寻找着。纱和第一次见到俊介发这么大的火。

“我是刚发现笼子的门开了。”纱和说。

“搞什么搞!早就跟你说过要细心吧。”俊介生气道。

“别那么大声喊嘛!”纱和说。

“这些孩子如果逃掉了是无法生存的,你太粗心了,不管大事小事!麻麻总是粗枝大叶的!”

“我粗枝大叶我不好,我不行的部分,你的高雅刚好补充了啊。”纱和说。

“破罐子破摔啊你!”俊介说。

“你那么爱你的仓鼠,干脆和仓鼠结婚吧!”纱和对着在阳台拼命寻找着的俊介说了一骨碌话,“和仓鼠在一起,什么时候想理它了就哄哄它,也不费钱,更不会有不满!”

“别再胡说啦,都是麻麻的错。”俊介说。

“讨厌,我不是它们的妈妈!”纱和直接跑出了家门。

一直跑到河边的桥跟前,直到累了,才慢慢走起来。没成想竟然刚好停在晴钟学园,北野当老师的学校。穿着淡蓝色上衣校服的高中生,一个接一个地从纱和身边走过,纱和那张主妇的脸在年轻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纱和心想:结婚五年了,还是第一次从家里跑出来。可是没地方去啊。我有点想给那个人打个电话,但真拿不出勇气来。我估计仓鼠应该彻底逃掉了吧。

“早会开始!”

超市广播开始了,纱和和其他人把今天的商品宣传单拿在手上,在收银台前集合。纱和折腾半天,估摸着俊介上班走了才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下,老老实实去超市上班了。

“大家早上好!”博美主任环视了一周临时工后说,“在早会开始前,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新来的合同工荻原。”

“我叫荻原,从今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纱和惊了,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个向大家行礼的男人,居然是智也。

“哎哎,我说,这小伙儿长得还挺可爱的呢。”旁边站立的峰子用肘顶了下纱和……纱和太吃惊了,根本就没感觉到峰子。

“你来这儿是什么意思?”

休息时间,纱和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来后院找到智也。智也

正戴着线手套把沉重的纸箱往货车上搬。

“我想为了能让利佳子接纳我,准备好好工作,就把之前的临时工辞了,来这里工作也许能遇见她。”智也回答。

“你有毛病吧,像个跟踪犯。”纱和说。

“以后请多多关照。”智也爽朗地笑了起来。“有什么好关照的!你这样帅气的男人,周围那么多女孩,找谁不行?以前就没闲着吧。”纱和说教着。

“利佳子最好。不彻彻底底了解她我就不罢休。”说完智也推着货车走了。

午休时间,俊介在自己座位上啃着干面包,拨了纱和的手机,听到的是自动语音留言。

“科长,和夫人闹别扭了?”从桌前路过的美铃问道,“因为今天不是爱妻便当了。”说着,美铃在俊介身旁坐下。俊介赶紧看看四周。

“谁都不在的,我又不是傻子。”美铃开怀大笑。确实是,午休时间同事们都出去吃饭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美铃不管焦虑的俊介如何想,自顾坐在带轱辘的转椅上滑向俊介,紧紧挨着。

“不用害怕啦,我不会把事情搞砸的。我只是喜欢已婚男人而已,不图结婚,高兴就好。”瞟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俊介后,美铃又一下子滑开了。

从超市回家途中,纱和不知为什么在石黑家的火灾现场停下了车。和之前一样,房子依旧罩在蓝色编织布下。这家着火后,纱和想起自己一直没有那种一旦失去了就会痛不欲生的东西……在她准备蹬上自行车离开时,一辆红色轿车停在跟前,利佳子来了。

“你呆在这儿干什么呢?”摇开车窗,利佳子摘掉墨镜笑着问。“没什么……我只是想他们辛辛苦苦攒下钱买的房子就这么一把火烧了,太不可思议了。”纱和说。“我说,来我家喝茶吗?女儿还没回来,仅有的我们自己的时间。”

利佳子家的客厅里挂着镶着镜框的巨幅全家福,纱和仰着头看着照片里的四个人幸福的表情,利佳子把泡好的红茶端到客厅。

“家庭这东西真让人喘不过气来啊,我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了,再也逃不出这里,再漂亮的棺材也显得多余……”利佳子感叹道。

“你这样说,好像是也想把自己家点了吧。”纱和坐在沙发上说。“想过。当然啦,”利佳子就这样说着,“全部,想着全部都毁掉……当然也只是想想,我才不会这么做呢,家庭于我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所在。”说到这里,利佳子噗嗤笑了,然后,端来和酒店咖啡厅一样的双层蛋糕架,上面一定是她亲手制作的烤饼和曲奇饼干,形状非常好看。

“虽然你把家庭看得如此重,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纱和说。

“我就是很顾家啊,老公和女儿们都很满意。不信你看这家收拾得多好。”利佳子用手指着家里的布置后,品了一口红茶。

“受不了你的自信,不被搞得支离破碎就谢天谢地了。”纱和略带嘲讽说。

“你什么意思啊?”利佳子不爱听了。

“话说你的那个智也,跑我们超市来当合同工了。说是为了把你娶回家要好好工作。”纱和说。

“哦,这样啊。和我交往还不算是白费精力吧,我肯定是不会再搭理他了,但和我交往过的男人能变得有出息我挺开心的。”利佳子满不在乎地说着,“是我说分手后他受刺激了,这样的男人都不可救药,必须让女人蹬了后从受不了到慢慢懂得。只要他不成为跟踪犯,我就谢天谢地了。”

纱和喝了一口红茶。这茶不是袋泡茶,果然好喝得不得了。

“你是不是也想毁了你家?”利佳子看着纱和有些捉弄她的意思,“是不是也想把现在的生活彻底抛弃?”

“我才不会想这些呢。怎么说呢,也不是说丢掉就丢掉的东西啊。”

“怪我瞎说了。”利佳子叉着胳膊,嘴角露出笑容。

“我可不是那种拥有好老公、可爱的孩子和漂亮房子还见异思迁的傻瓜。”纱和说。

“那你现在幸福吗?”利佳子问。

“当然幸福啦。”纱和答。

“撒谎!”利佳子说。

“不是撒谎。虽然不富裕,我想能和老公一辈子好好过日子是最棒的!”纱和说。

“撒谎,基本上看不出你和你老公恩爱的感觉啊!”利佳子说。

“不用你管。我们非常……非常恩爱。”好像一时被说中了,但纱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反驳再说。

“撒谎。”利佳子说。

“你还不依不饶啊。”纱和说。

“你啊,早就知道你老公已经不爱你了,但你不愿意失去现在的生活,一直回避而已。”利佳子继续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啊?”纱和问。

“我也是这样经历过来的。”利佳子把喝完红茶的茶杯慢慢放回茶托。“你不能变得直率些么?反正总有一天危机会爆发的。”

“我才不上你当呢!我们非常恩爱。”纱和把目光从利佳子身上移开,像是身上有什么污迹生怕被利佳子看出一样。

“是啊,互相理解。”利佳子问。

“对,互相理解。”纱和答道。

“仅仅是抱在一起,心灵就会相通?”利佳子再问。

“是,只要是抱在一起,就会……”还没说完,鼻子里有鼻涕要出来。

“让我用一下你们家卫生间。”纱和站起来,想走出客厅。

“这边的卫生间近一些。”利佳子对纱和说。纱和顺着利佳子手指方向的卫生间走去。在宽阔的卫生间的镜子前看到镜中的自己快哭了的样子,心想,利佳子肯定把自己看透了……纱和看着镜子,擦了擦眼角。

从卫生间回到客厅的纱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利佳子拿着刚才放在桌上的纱和的手机,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手机。

“喂,你在这儿干什么呢?”纱和正想夺回手机,利佳子站起来,离纱和更远,不经同意翻起手机来。

“嗯……找到啦。北野老师。”利佳子找出北野的号码后准备拨了。

“住手。为什么要用我的手机拨?”纱和问。

“我不说话,就是让铃声响一下就挂。”利佳子说。

“开什么玩笑!”纱和生气了。纱和不顾一切想夺回手机,却让利佳子跑掉了。

“你也可以拨我的啊。”利佳子把加藤的电话号码找出来,把手机递给纱和。纱和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利佳子表情严肃地把手机塞给她。

“拨吧。这个男人相当有难度。可是越难越能让我忘记无聊的日子。” 利佳子急促地说着,纱和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我才不会放弃现在的生活呢,也许,想要点刺激,想感受一下生活的味道也不见得是件不好的事。总比在家里吵架、外面赌博借钱好吧?你就算被骗了一次呗。体验一次就罢手,那样你每天的感觉就会发生变化的。”

利佳子看着纱和的手机屏幕。

“……噗。”

纱和还想夺回手机时,利佳子已经按了拨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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