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觉得这个歌好听,比那“新盖的房雪白的墙屋里挂着毛主席的像”好听多了。可惜红岸已经从草原变成城市了,早就没有了人们想象的洁白的羊群,更别提什么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了。苏联醒来时,妈妈还没回来。
苏联有些迷糊,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在父母的房里,她趴在枕头上,闻到了妈妈身上常有的淡淡的香味。苏联老是觉得妈妈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那是妈妈独有的体香,不仅仅苏联喜欢,爸爸也喜欢。
这个房间被一张大床占据了一半,床头柜上有爸爸妈妈的结婚照,照片本来是黑白的,明显是后来染的颜色,那染色的技术真不怎么样,妈妈的口红都溢出了唇角,但是爸爸金丝边眼镜后面的小眼睛却闪着温暖和幸福的光芒。妈妈穿的是丝绒旗袍,还戴了一条白色珍珠项链。妈妈给苏联看过她的首饰盒,那条项链就躺在红绒布的底子上,仿佛在向苏联发出召唤:快快长大吧!它是你的啦!苏联也偷偷地试过这串项链,可是自己的脖子太细了,那项链就有些像拴狗的链子,咣里咣当的,很滑稽。
父母的房间是朝西的,挂着湖蓝色的窗帘,妈妈最喜欢这个颜色,她一向喜欢蓝色,就像她故乡的湖水……妈妈说窗帘里面必须要有一层窗纱,平时白天要拉上窗纱,这样从里面看外面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而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人:“尤其是我们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让别人看到我们呢!”
妈妈说这话时还拢了一下苏联的头。妈妈经常娇滴滴地自诩为“女孩子”,那是因为爸爸经常这样称呼妈妈。
此刻,西下的太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白色的窗纱上,有朦胧恍惚的美丽。苏联第一次感觉到夕阳的美,同时,也第一次隐约觉得,美也会让人难过。
此时的苏联心里是难过的,不是一般的难过,是大难过。
这间屋子里最奢侈的一件东西就是朱淡宁的梳妆台,那是外婆送的陪嫁,朱淡宁不惜花费很久的时间从杭州托运到红岸。它是由好木头做的,上面有精细的手工雕刻,那些镂花,苏联的小手指头都能插进去。那木头的温度,在寒冷的北方,好像能够温暖冰冷的小手。
苏联后来对于木质的东西喜爱有加,应该说来自于妈妈的品位。
苏联突然发现:爸爸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没了,昨天抄家的人还带了麻袋,把爸爸妈妈的书和古董都扔进了麻袋里。她模模糊糊记得有一套竖版的《石头记》,如今只剩下一本“下”,静静地躺在那里,孤单的样子很像苏联现在的情形。
越美从外屋跑了进来:“你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