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岸,年底的第一场雪(3)

爸爸的声音很怪异,不像平时的爸爸,甚至不像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一个让恐惧锯断了男人声带的声音,尖利、惶恐。看似愤怒,但是夹杂着颤抖。

苏联惊呆了。

爸爸,她那儒雅的风度翩翩的爸爸从来都是衣冠楚楚的,但是眼前的爸爸,不单是狼狈,在苏联眼中竟然有些不堪了——眼镜被揪掉,睡衣上所有的扣子都脱落了。他瞪着那双高度近视的双眼,眼球突兀着,茫然而愤恨。面对强悍的力量,他是那么懦弱、无能为力,活活像一只被人捏在手里的老鼠……

妈妈穿着紫红色的丝绒睡袍,披头散发地哭喊着:“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讲不讲道理?”

“讲啥道理呀?你们这些臭老九,平时骄傲牛逼的劲头哪儿去啦?”穿黄军装的人学着妈妈的南方腔调鄙视地说,还用脚使劲儿踢爸爸,“是吧苏若谷?”

苏若谷的膝盖被踢得弯了下去,他又挺了挺。

爸爸叫苏若谷,“虚怀若谷”,是苏联刚识字时就知道的一个词。苏联还知道家里面挂的一幅字:“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妈妈的名字也藏在里头。据说这是一个著名书法家写的,而且还是“左笔”。

苏联觉得眼前的这几个人对爸爸妈妈充满了仇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仇恨,她认为一定是妈妈爸爸以前做过什么坏事,不然为什么会这样被人打骂和羞辱?

爸爸的脸色像纸一样,蜡黄、苍白,他突然一下子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像软塌塌的白棉花。

她看见几近哀求的妈妈慢慢跪到了地上。

苏联有些不认识眼前朝夕相处的两个大人了。

这就是316厂最美丽最傲慢最高贵的女人朱淡宁么?是红岸两朵花之一的“白牡丹”朱淡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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