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引人注意之事(2)

柯尼希:观察自己的日常生活是一回事,民俗学的日常生活研究却不能仅此而已。它必须有新的材料,而且必须先发展出一套方法上的前提,以便能让那些习以为常的事情变得清晰可见、以便日常生活研究能更好地靠近社会真实。

鲍辛格:当时现成的材料非常少,研究成果就更少。比较幸运的是,在阿伦巴赫(Allensbach)的年鉴上我们发现了一些问卷调查的结果。好像年鉴里也列出来了作息节奏上各地方的不同——又回到这个例子上了。我们尽可能地依赖于自己的观察,因为我们不想在研究这些不引人注意的事情中把自己变得引人注意。不仅仅在民俗学中如此,这些东西对其他学科来说也是处于死角之中。可以用一个与这次谈话题目比较接近的例子来说明这种情况:关于人们在业余时间里的行为有很多研究,也有分类统计表格。在这些表格中,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散步”都处于靠前的位置上。但是,当学者在集中讨论人们用在媒体上的时间或者是讨论人们参加多少体育活动时,散步早就不再是个学术话题了。另外一个例子是:有大量的专著和论文讨论施瓦本的特色食品汤饺子(die Maultasche)。在内卡河畔的传说中,汤饺子的起源与那些馋肉吃的教士巧计破坏了斋戒规定相关。另外一些研究试图给出汤饺子的起源地,可能是意大利、俄国、中国。但是,乌兹·耶格勒在上施瓦本的一项关于日常饮食的调查显示,当地人并非整天吃这种地方特色食品,吃汤饺子是例外的事(Jeggle,1986)。

彻费恩:借着这个例子,正好可以很好地指出一个事实:图宾根的日常生活研究在单项研究中总是以极其聪明的、有创新意义的方式开启新视角,但从总体上图宾根没有大型的、可以被擢升为某个领域经典之作的研究成果问世。图宾根也曾经致力于将类似的研究成果作为自己的目标,即利用历史资料对历史资料和民俗资料在更宽大的视野中解读。只是这些研究并不总是为人所知。

鲍辛格:这没错。君特·魏格曼对民俗地图调查问卷中关于日常饮食和节日饮食部分做了仔细的分析。在这一点上,指出图宾根人的疏忽是对的——我绝不想因为自己是罗伊特林根人而为自己开脱,将自己置于这种尴尬之外。在感觉上,当我们行进在新路上时,我们经常忽略了还有先辈。顺便需要提到的是,这种忽略和忘记前辈研究成果的做法也是让学术保持活力状态的一个必要手段。据说,博嫩贝格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人们全部知晓了哪些内容都被写过了,那就根本用不着再写什么东西了。”当然,这句话反映了科学进步是直线性的这一基本观点。

柯尼希:如果我看得没错的话,对图宾根人来说,“日常生活”首先是一个角度,一个以此来将所谓的传统世界重新归类的角度。这一方面可以有助于清除传承中的那些理想化的包袱,另一方面可以凸现出整个传统复合体是一个开放的过程。与此相应,不是也必须以犀利的眼光来审视传统的形成、审视用来评判传承的价值观吗?

鲍辛格:这里涉及的是去发现传统,不过也是去改变传统。方言学家已经指出,当一种语言去靠近另外一种语言水平时,最为突出的特点经常最快地被搁置在一旁,而那些不引人注意的特点则得以保留。但是也可以观察到相反的情形:明显的特征在缺少反思的坚决行动中被保留下来了,而那些不明显的特征被改变了。这两种情形不仅仅出现在语言学领域,它们也出现在其他文化领域。比如,追踪一下农村服饰风格的改变,我们就会发现那些显眼的服饰被搁置了,不那么显眼的东西如围裙被保留下来了,尽管它们也不适合城市的时装风格。另外,我们也可以看到,节日习俗中最突出的因素被存留下来,不那么显眼的内容被推移了。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