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改变了立场。抛弃之前对这魔鬼的仇恨,这次,我要像爱天使一样地爱它。要想让放电现象发生,就必须要有发电机。首先我从发明于十九世纪的维姆胡斯特静电诱导起电机6的试验开始入手。此外还有托马斯·爱迪生的对手尼古拉·特斯拉7发明的共振变压器—特斯拉线圈8。关于基础研究与实验,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后来我认定,范德格拉夫起电机9这种类型的发电机最适合在底片上进行放电。接下来要研究的课题就是如何控制放电的质与量。放电试验是先放置一块金属板在暗室桌上,作为阴极,然后把一种叫“wound”的放电棒的前端连接在阳极上,再将未曝光过的底片放在作为阴极的金属板上进行放电操作。根据阴极金属板的种类不同,静电产生的形状也有很大的差别。于是,我尝试用所有买得到的金属板进行实验,如铁、不锈钢、铝、黄铜、铜、钛金属等。试验初期,由于操作错误,产生的放电现象只是像星云一般的朦胧微光,不过,很快我就获得了有形状的放电现象。编号001的底片上那个值得纪念的影像中,光的形状有点像胎儿,光的胎中包裹着更亮的光核。在编号012这张底片上,就可以观察到,从这个光核中散发出来的光就像神经细胞一样,以神经线形状向外延伸。因为较弱的电流电压也能达到四十万伏以上,所以,随着电压的增强危险度也随之增加。不过,从未有人做过的事情都是危险的事情,所以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到了编号第128号底片,已经可以将小型雷电级别的放电细节记录下来。这种实验做起来就是没完没了。新的实验会带来新的结果产生新的形状。那个时期,我在金泽与大阪举办《历史的历史》展览,为此,作为一个中间报告,我试着将放电之后的底片直接装在幻灯箱上,作成作品进行展示。
到了2009年春天,我又开始在新的条件下进行试验。到目前为止,我都是在纽约的严冬期反复进行那些实验的,因为这个时期天气干燥,容易产生放电现象。这回是我第一次在空气湿润的春天进行试验。在暗室中,我手持阳极的电棒,在空中制造出磁场,让阳极缓缓地靠近阴极,让这个磁场能量在底片上放电。通过叽哩叽哩声所带来的紧张感以及自己皮肤上毫毛立起的状况可以判断出磁场中的带电量。有一天,空气里湿度较高,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在我认为已经充分带电的底片上放电,我只好面对这个事实。如果再这样继续带电下去,那么电到我自己的危险性就很高了。我终止了带电状态,将带了电的底片直接浸入水中。结果,意想不到的现象发生了。随着底片的表面浸到水里,细微的光粒子就开始发光,并且像生物一样地动起来了。从此之后,我将实验从空中放电全面转换为水中放电。我想起我的陨石收藏品中有一种陨石叫做氨基酸陨石,我将它取来。在它那黑白的、芝麻盐似的陨石断面上我检测出了氨基酸。泛种论10作为一种关于地球生命起源的假设,认为正是这种含有氨基酸的陨石在四十多亿年前撞击了有水的地球,才导致了上古生命的出现,这个假说被认为是目前最有说服力的一种假设。我想我所做的实验也许与生命的起源多少也有点关联吧。可以说,不管是导致宇宙起源的宇宙大爆炸,还是放电现象,都是产生某些规模不同的冲击作用,然后在此基础上才开始产生连锁反应。我将采自喜马拉雅山系的岩盐溶解在放电水槽的水中,试着用这种盐水进行实验。喜马拉雅地区现在看是高山地带,但在远古那里其实是海底。可能在这些岩盐之中还封存着太古时期的海水成分,我打算再现那种太古时期的海水,并在这些海水中施以电的冲击。这个实验的结果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冲击。相比带同样电量的淡水,在这种盐水中进行放电,水面上会形成水泡,造成的效果更加激烈。在显影的过程中,如果发光太过激烈的话,就会导致过曝。我便一点点下调盐水中的盐分浓度来寻找我能控制的领域。此外,我还用电离盐、非电离盐、安第斯山脉开采的盐以及用现在的海水熬制而成的冲绳盐等进行实验。这时候,我意识到,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为什么从这种无机的放电现象之中会产生出这种简直就是生命原始形态一样的东西呢?于是,我的双重人格再一次展开了壮烈的内部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