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驱山走海置眼前(4)

这正是李白的心思。他神魂一荡,生怕错过了鹦鹉之言,也顾不得其余,紧随着那人便走,船家问了句:“下江否?”李白且不答,迳将囊橐发付了那人。吴指南也就跟着抢身上前,将马匹颈上套索也递了过去,道:“过江、过江。”船家见有这马情知生意足了,不免一喜,回头冲伴当使了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一事无牵挂,群山迎面来,这船就解缆东发了。

李白登船,是船家眼中的豪客,迎纳自然十分礼遇,当下排开他人,将他和吴指南让进了前舱,就一四座交椅、方几高榻处坐了,正在前后两舱之间捆缚马匹,只见李白引那肩头伫一鹦鹉的汉子同坐,那汉子也不推辞,敞襟挥袖高踞入座,但见他虬髯戟张、乱发鬖髿,意气昂扬,倒有几分像是这一席,甚或是这一船、这一江的主人。他随即俯身凑近李白脸前,道:“汝与某,见过。”

李白正犹疑着,这人扯开嗓子便唱了两句:

代有文豪忽一发,偏如野草争奇突—

“啊!汝是锦官城那骑羊子—”李白一惊,不自觉地蹿身站起来,却给汉子一掌到肩按住。

“实不相瞒,”汉子压低声、朝李白脸上喷着浊气,道,“某乃天上文曲,俗名张夜叉的便是。”

一听他这么说,吴指南不禁放狂噱笑起来,道:“既然也是星君下凡,能不识得李家此仙乎?”

吴指南却没有料到,张夜叉脸色倏忽一凛,额筋浮鼓,颊肉颤磨,朝他瞪起一双如豆的小眼,道:“太白星君与某自有勾当,干汝无赖小人底事?容汝斯须放肆在座,休得再要啰噪!”

可这吴指南乃是结客少年出身,又哪里能够容他一介丐流开口鄙斥?他登时抬起右掌,直要向几案上拍落;这厢李白见机得早,一臂拦下,笑着望一眼那鹦鹉,岔开话题,道:“文曲果然不凡,即令是随身一禽,也能吟诵佳句,非同俗响。”

“不过是个短命畜生,且休理会。”张夜叉看似说的是肩头鹦鹉,又似隐隐然阴损了吴指南一句,随即道:“这诗么,原本是星主之作—日后自有征应。”

说也奇怪,那鹦鹉像是颇能解语,登时哓舌喊着:“佳人与我违!佳人与我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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