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教堂(1)

一个人住的时候,最害怕晚上的来临。白天的时候,那些被阳光逼到心底最角落的绝望,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悄然降临:工作的不顺遂、家庭的纠纷、健康的困扰、人际关系的不和谐、恋情的混乱、生活的窘迫……生活中那些一点一滴的不如意,都可以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种心底最深处的绝望与无助,既虚幻又现实,却没有人可以诉说——何必让其他无辜的人无端背上这份沉重呢?在王思源已经度过的二十七年的时光里,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走进教堂——除了有一次被朋友们逼着在圣诞节当天,去教堂做祷告,结果被人群差点挤死之外。在她脑子里,可以和教堂联系起来的关键词,只有结婚、祈祷、天堂、耶稣这几个贫瘠的词语。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无神论者,是否被允许进入这庄严的所在。所以,在正式的礼拜之前,她一直在座位上惴惴不安。

但很快,教堂来的人越来越多,前后十几排的长椅子陆陆续续的坐满了人,人群很安静,只有喃喃自语的祷告声,在教堂的正前面,可以看见有一个类似讲台的地方,在讲台的右边,是穿着白衣服的唱诗班。虽然不甚熟悉,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氛围。

思源翻开桌子上给新人准备的一本《圣经》,却一个字也没有看下去。其实,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她正经历着人生中最难捱的一个阶段。半年前,父亲因为肝癌离开了她和妈妈,噩梦刚刚过去,她又被检查出肝部问题,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样击碎了她的身心。她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残酷的消息告诉刚刚从悲痛中缓过来的母亲,她年纪大了,已经承受不住任何不幸的消息了,但思源也同样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宁愿在自己还美丽的时候,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也不愿意去面对一点点失去生命的感觉,那太可怕了。如果真有上帝的话,为什么要给自己安排这么残忍的命运呢?她想自己亲自问一问。

在胡思乱想之中,恍惚中听见前面主持的牧师,请所有第一次来教堂的人起立,并给他们献上一首歌曲,叫《有一天》:“有一天,你若觉得失去勇气。有一天,你若真的想放弃;有一天,你若感觉没人爱你;有一天,好像走到谷底;那一天,你要振作你的心情;那一天,你要珍惜你自己;那一天,不要忘记有人爱你;那一天,不要轻易说放弃!……”

那一瞬间,思源的眼泪夺眶而出,是啊,自己已经走到谷底,明天在哪儿?未来在哪儿?梦想在哪儿?自己生平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要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礼拜的仪式结束了,教堂的人开始进入小组讨论阶段,但思源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哭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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