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视传统的负担(4)

事实正如我预想中那样进展。宇文所安教授和田晓菲教授的中国之行,媒体的热情似乎比高校还要高涨。那或许因为,尽管宇文所安一向行事低调,潜心书斋,然而,他还是被人为地赋予诸多猎奇点:他只在耶鲁和哈佛任教过;他从前中肯地评论北岛的言论被误读后引起争议;他美丽而传奇的中国妻子田晓菲教授—十四岁上北大,哈佛博士,因学术成就突出,获得连续破格提升,尤其在提升正教授时,哈佛老校长德里克·伯克甚至提出,不必召开评审会,她因此成为东亚系历史上最年轻的正教授……这些问题被不厌其烦地问起。

我们离开时,回头看到有人将宇文所安夫妇拉到楼梯角落的暗处,背光按下一梭子照片,他的相机咔咔作响,显然已调到连拍模式。为什么要在暗处拍摄?为什么要背光拍摄?这不是摄影大忌吗?做了十几年摄影师的马岭完全摸不着头脑。

次日,报纸配发了这张照片,Photoshop草率粗暴地将照片背景的亮度调到正常,然而,宇文所安夫妇的脸却因此而变得失真。看到那张照片,我马上便明白了那位摄影师的用意,因为在那个角落,有几杆人造的竹子可以用来充当背景。

可是,问题在于—我们需要的究竟是宇文所安,还是人造的竹子?

四年过去了,我们的态度,原来未曾有丝毫改变。

《单向街》:您谈到韩愈时说:“开端只有在事后的反省当中才会呈现出它的全部意义;你必须首先知道自己所开始的是什么。”那么,您开始对中国产生兴趣时,想象中的中国是怎样的?那时,您预想中的未来又是怎样的?

宇文所安:我在大学的时候,对很多东西有强烈的兴趣,中国诗歌是我的众多爱好之一。在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是特别对“中国”感兴趣,对中国的兴趣来自我对中国诗的喜好,是后起的。在西方,很多汉学家都是先对“中国”感兴趣,之后才选定中国的某一方面进行专门研究;我则正好相反。而这大概和治欧洲文学的学者的兴趣过程比较相像:研究意大利诗歌的学者,对法国诗歌或者德国诗歌的兴趣,往往会远远超过他们对意大利这个国家的兴趣。

《单向街》:论述文学史时,您经常使用“时刻”这个词。在您看来,对漫长的历史而言,“时刻”究竟意味着什么?

宇文所安:人们生活在“时刻”当中,哪怕当现下的时刻充满对未来的展望或者对过去的追忆。如果只想到漫长的历史时期,我们往往会忽视一首诗最鲜活、最有生命力的地方,有时还会完全误读。把一首诗作为一个特定时刻的产物进行阅读,只是解读活动的一部分,但这往往是最受到学者忽略的部分。

《单向街》:您非常重视文本,并身体力行获得成功。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文本的价值的?您如此重视文本的原因是什么?教学的需要?不同的历史语境带来的阐释自由?还是形式主义、新批评、解构主义对您的影响?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