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转折点(4)

纳尔逊·曼德拉在他的大女儿陪伴下到场时,保安部队、警察、监管机构的首脑正步走到他车前,向他敬礼,然后护卫着他们的国家首脑继续行进。这一时刻真是让人百感交集。仅仅几年之前,他还是他们的囚犯,而且被当做恐怖分子遭到追捕。这是怎样天翻地覆的改变啊!他邀请他的白人看守作为嘉宾参加了就职典礼。这是他以自己的惊人方式做出的许多姿态的第一个,展示了他的高风亮节和博大胸襟。他将敦促同胞们为和解而努力,他将成为推动和解的强大力量,而和解将是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职责,他已经指定由这个委员会来处理我们国家的过去。这个曾经被污蔑诋毁、被当做危险逃犯遭受追捕的人,转而成了宽容与和解的化身,让那些曾经仇恨他的人心悦诚服。囚犯变成了总统,为全世界景仰、赞美和当做英雄般崇拜,成了国际上最受尊敬的国家元首。南非从未像1994年4月以后那样接受过如此众多的国事访问。几乎每一个国家元首都希望和我们的总统合影留念。

然而,我们还是不由得担心,这一切会不会在我们眼前破灭。我们害怕国内某个地方的某个狂人可能会肆意妄为,颠覆整个谈判进程。但是没有发生。有很多事情出了问题,有些明显是蓄意破坏整个计划,但是没有发生能够阻止国家前进步伐的事件。

是的,全世界都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奇迹出现在眼前。他们见证了这个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件。多少人担心和预言的恐怖血洗没有发生,这些令人吃惊的南非人—白人和黑人—共同成就了相对和平的过渡和权力的转移。

我们在对非正义、压迫和邪恶的抗争中大获全胜,我要在此对国际社会说,没有你们的帮助、祈祷和对我们事业的支持,这样的胜利是不可能的。我以极大的荣幸代表千百万同胞说:“谢谢!谢谢!谢谢!我们的胜利真正就是你们的胜利。谢谢!”在英国剑桥大学的一次演讲中,我曾说:“现在对南非产品的抵制已经解除。”讲话后,一位中年妇女凑过来对我说:“大主教,我听了您的讲话,的确心悦诚服。但从小我的父母就教育我要抵制南非货,我也教育自己的孩子抵制南非货。所以即使现在买南非货时,我还是感到惴惴不安,因为我的整个人都在说我做了什么错事。”我想恐怕没有哪一种事业能像反种族隔离那样唤起那么巨大的热情、那么无畏的献身,也没有哪个国家像我的祖国那样得到那么多人、那么长期的祈祷祝福。在某种意义上,如果真有奇迹要发生,则非南非莫属。

在我当选为大主教时,我为自己在任期内确定了三个目标。其中两个与圣公会(新教)内部工作相关。其一即接受妇女担任牧师职位,这在1992年得到批准,我们的教会也因此更为充实,更为祥和。另一目标是将大而无当的主教教区分解为较小的传教单位(我未能得到教会的支持)。第三个目标就是解放我们的人民,无论白人还是黑人,我们在1994年做到了。

因此,我的妻子丽雅和我可以欢欢喜喜等着我1996年退休养老了。我们非常幸运,因为我们看到了我们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的事情,看到了我们的土地和人民从种族主义的镣铐枷锁中解放出来。

1975年我成为约翰内斯堡教长后,就以公开明确的立场参与了斗争。1976年我曾致信时任首相的沃斯特先生,警告他黑人社区的愤怒情绪正在日益高涨。他对我的信不屑一顾。几个星期后,索韦托发生了暴动,南非从此再也不是从前的面貌了。我在公共舞台上活动了20年之久,现在政治进程已经实现正常化,我也该退出中心舞台了。

我实在太向往老公民的退休生活了,但却没有料到,我们的主教会议、总统以及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合力打破了我们尽善尽美的退休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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