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百孔千疮,是残忍的慈悲(4)

我伟大的造化之主,你为什么不能只给我欢乐,免却我一切忧苦?

你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世间,然后把我伤得百孔千疮?

你赋予我生的慈悲,我无比感恩;你赋予我伤的残忍,叫我如何去解脱?

赋予我生,却强加我死,既是如此,又何必让我在红尘千磨万难,历尽劫殇?

你怎忍我捧自己的人生于手,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妖娆初绽后沦为众念皆寂一土山?

如若有得选择,不如不来,不如归去。我不知谁使我成为我,谁使我有了生,更不知如何面对每一期生命都必然会遭遇的结果:死亡。好些日子里,我满脑子都是孔子的话:“未知生,焉知死?”是啊,连生的问题都看不透,又如何能明了死亡对于人生的意义?

我不知为何痛苦总是如影随形?任何得失为何都会激起我强烈的喜怒悲忧?为什么别人一个眼神,一句无心之言,我的内心就能起伏千遍万遍?每天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起伏?心有千千结真是苦不堪言!

于是我上下求索,广求众法,只求找到一种能解释生命困惑的方法。虽然我早就知道,所有的痛苦,都是追求不到的痛苦:得不到红颜如玉,得不到富可敌国,得不到青春不老,得不到与爱人从肌丰骨润相伴到鸡皮鹤发,得不到称心如意远离灾祸……大道理是早就知晓了,但是,我不甘心仅用轻飘飘的一句“放下”来打发我累劫的苦难。我终究不甘心,发誓要将生命的真相探究到底。

多年风雨历程兼百转千回后,如今的我不敢说探究到了生命的真相,但此时的我,确实已经走出了有情众生人皆有之的心灵困境。

原来,多年的执著与不甘心,都只不过是我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真相:一切的一切,因为有了变化(无常),有了因缘(条件)的聚散离合,才有了这多姿多彩。我们的肉身,不过是有限制条件的肉身,条件具备时,它便会产生,逐渐长大,并走过一场生命历程。而条件发生变化后,肉身不再具备自主行事的能力时,它便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般完成能量与物质的重新组合。而我们所拥有的意识系统,也不过只是一种存在,或许,那就像电脑的软件——当硬件不运行时,软件也不会在这台电脑上发挥作用了。而失去这个软件,并不完全意味着电脑本身不存在了,它不过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或升级,或终遭淘汰,如此而已。

原来,多年的执著与不甘心,都只不过是我不接受时间与变化的力量,不接受自己只是宇宙大变化中的一小部分。我渴望时间静好、生活安稳,但忘记了自己无非只是渺茫宇宙中不可计数的变化中的一个小点罢了,在每一个瞬间里都有可能产生某种改变,包括成长,包括老去,包括祸福,也包括生死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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