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雨荷站得笔直,简直是喜出望外!
陈司务长随即将盖了农场公章的三联单递给她,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元钱钞票,说:“你在县城给我买两包代乳粉。陶陶等着要吃。”陶陶是她的儿子,一岁多。陈司务长又补充一句:“你带张塑料布去,把代乳粉包好,听说明天有雨。”
回到监舍,易风竹问道:“是哪个干事叫你?”
“陈司务长。”
“司务长叫你,准是有好事。”
“为什么?”
她舔舔干瘪的嘴皮,说:“司务长喊犯人办事,肯定是要你买吃的、穿的,对不?生产干事派犯人到场部,肯定是领农药,扛化肥。最怕管教干事喊犯人,一定是有谁检举了你,叫你去‘背书’。”
苏润葭打断易风竹的话头,说:“你就会讲劳改经。晚上政治学习,让你说说国内外大好形势,怎么吐不出一个字来?”
听说张雨荷明天要进县城。那些坐在自己铺位上打补丁的、纳鞋垫的、靠着枕头养神的女囚,都围拢来了:
“你帮我带半斤糖吧,我给你钱。”
“我要一块香皂。”
离张雨荷铺位最远的犯人叫陈慧莲,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皮夹,翻出钱来,请人递给张雨荷,恳切地说:“你明天进城,帮我买半斤水果糖,要上海货。我有时发虚,心慌,嘴里含颗糖,人就要好受些一点。”
陈慧莲七十岁上下,是天主教徒,面容消瘦,不苟言笑,一对眉毛,弯似柳叶,一口好牙,细密洁净。无论三伏还是三九,都是一件雪白的衬衫贴身,再配上煞白的皮肤,别说是监狱,就是在外面,这样的老妇也是少见。张雨荷小时读教会学校,能想象出她昔日的仪态来,怎地也发配到这里了?姜其丹偷偷告诉她,“她犯的是里通外国罪”。
张雨荷问:“是向外国人提供情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