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二月,爱德华多·法拉奇在一次因为告密而引发的围捕行动中被逮捕了。当他正准备去地下秘密储藏室取材料的时候,他们挡住了他的去路。晚上,看到自己的丈夫没有回来,托斯卡一边哭一边准备晚饭。为了安慰自己,她嘴里还一直重复着:“他应该是有事情要做。”第二天早晨,围捕的消息已经满城皆知。“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我看到了日报上的标题:恐怖主义头目已被逮捕。”奥莉娅娜之后谈道。托斯卡去法西斯军队审问犯人的地方打听消息。那里的头目马里奥·卡利塔接待了她,并告诉她回去准备好丧服,因为第二天黎明,他们就要枪毙她的丈夫。后来的日子里,奥莉娅娜也多次谈及托斯卡的反应。她把这作为母亲最富勇气的例子。“我经常问自己,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才会做出她那样的反应。答案总是一样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妈妈是一种怎样的反应。那一瞬间,她一动也不动,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然后,她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右胳膊,用食指指着马里奥·卡利塔,她对他以‘你’相称,仿佛他只是自己的一个仆人。她声音很平静,吐字清晰:‘马里奥·卡利塔,明天早晨六点我将会按照你告诉我的去做。我会穿着黑色的衣服。但是,如果你也是从一个女人肚子中生出来的话,那么告诉你的母亲,要像我这样做。因为你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托斯卡那时候已经怀孕了。她回到家中,突然感到不适,接着就失去了肚中的孩子。
事实上,爱德华多·法拉奇并没有被枪毙。他们长期拷打审问他,期待能够让他说出同伙的名字,但他选择沉默。他之后也再没有提起过这段日子。相反地,监狱中的一些同伴,在之后审判马里奥·卡利塔的时候,详细地描述了他们的遭遇。“我半裸着身子,他们将我放在一条长凳上,仰卧躺着,然后把我的脚和前臂绑在栅栏上,并蒙住我的眼睛,”在一份证词中,奥莉娅娜读道,“然后他们就离开了,留下了被绑住的我。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我感到有东西在碰我的腹部。然后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像在燃烧,好像他们在我身上放了一把火一样。那实在是太痛苦了,我大喊起来,感觉要疯了,并晕了过去。我无法忍受这种折磨,然后就决定签上自己的名字。但是他们并不满意,还是继续让我经受这种折磨。终于,他们停止了对我的折磨,我看到他们之前在我的肚子上放置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有一种动物,一种类似于蟑螂的动物。箱子紧紧地和皮肤连在一块,箱内的动物,为了找到出去的路,只能去咬眼前的肉。”
在经过审讯之后,爱德华多·法拉奇被转移到了木拉特监狱。五月份的时候,他被释放出来。在奥莉娅娜看来,这多亏了她母亲的努力。多日以来,托斯卡都在寻找证据,为自己的丈夫辩护。她并没有找到证据,但是她发现了更加有效的东西:一份以前的反法西斯起诉状,起诉对象正是其中的一位审判官。她利用这份起诉状,威胁了审判官,他也就不得不帮助一下狱中的这名犯人。托斯卡带着孩子们去监狱看望丈夫。“我们来到了监狱,带着装满食物的包裹。但是守卫马上就将我们的食物拿走,并将我们和其他人赶到了一个肮脏的房间中——接待室。接待室内,有一张长桌子,桌子后面站着大概十二个人。在他们中,有一个人的面部已经严重地肿胀,并且布满伤痕,嘴唇发紫,一只眼睛已经无法睁开。没有人在他前面坐着,因此我们就坐在了那里,在一片死寂中等待着父亲的到来。在我们等待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我的宝贝们,你们怎么都不跟我打声招呼?’那是我父亲的声音,这声音来自那个因为面部变形,没有被我们认出的男人。然后我的父亲说道:‘不要担心,看着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什么也没说,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最多也就是把我送到德国的集中营罢了。’当我们出去的时候,我问我的母亲:‘妈妈,为什么?’她骄傲地回答道:‘因为你们的父亲参与了政治,他之所以斗争,是为了让世界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