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晓得,我老家在铜锣寨,塔农老爹是我亲舅舅。塔农养了一条狗,哦,就是十犬一獒拼杀过程中侥幸活下来的那只黄毛狗崽,他给它起名叫麦穗。它的尾巴毛蓬松,金黄的尾毛尖麦芒般恣意张开,狗尾形状确实像一支熟透的麦穗。
狗通人性,麦穗似乎也知道是塔农舅舅将它从十犬一獒的死亡游戏中救了出来,因此与塔农舅舅的感情特别深。塔农舅舅吃饭,它就蹲在桌下;塔农舅舅睡觉,它就卧在床前;塔农舅舅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和塔农舅舅形影不离。在麦穗半岁龄时,有一次,塔农舅舅到邻村会朋友。
山里男人都贪杯,老朋友聚会,酒逢知己千杯少,塔农舅舅喝高了。半夜一脚高一脚低踏着月亮回家,走到密林深处一条小溪边,酒性发作,醉倒在溪边。麦穗忠诚地陪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守候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他第二天傍晚清醒过来。
麦穗渐渐长大,它毛色金黄,与其他黄狗略微差异的是,当它体毛完全蓬松时,毛尖变得红艳艳一片,宛若一块红霞。它的体格比一般的土狗要大一些,四肢细长,嘴吻偏短,长着一口结实的犬牙,很少像土狗一样动不动就高声吠叫。它的性格显得沉稳,发现异常,不会大惊小怪地狂吼乱叫,而是抬起头来,竖起挺拔的耳廓做谛听状,翕动宽阔的鼻翼做嗅闻状,瞪大冷静的眼睛做观察状。
懂狗的人一看就知道,麦穗长大了准是一条叱咤风云的好猎狗。
就在麦穗牙口一岁半龄时,铜锣寨发生了一件事:在杜鹃花节的斗狗场上,狗王朵朵败给了铁弓寨那条名叫查理的狗,而且败得很惨,上场后仅仅斗了一个回合,朵朵就被查理咬掉一只耳朵,败下阵来。
哀牢山盛行斗狗,就像古代武士打擂台一样,最终的获胜者被授以“狗王”桂冠。斗狗是亘古狩猎时代传下来的一种竞技项目,目的是要通过竞斗的方法,选拔出最有力量、最有威信的头狗,统领猎狗群去追撵捕捉大型猎物。现在,政府禁止打猎了,但斗狗活动却作为当地一种民俗保留了下来。哀牢山民风彪悍,山里男人多为血性汉子,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哪个寨子的狗荣膺“狗王”,寨子里的汉子就会觉得脸上有光,就会觉得很自豪。因此,都千方百计寻觅并培养猛犬,力求能让本寨的狗得到“狗王”荣誉。
那条名叫朵朵的狗,已经连续三年在斗狗场上保持不败的纪录,连任三届“狗王”,给铜锣寨带来巨大声誉,搞得不仅许多喜欢养狗的人跋山涉水跑到铜锣寨来高价求购良种狗,就连红河州旅游局也把铜锣寨当作了旅游景点,专门拨款为铜锣寨修了一条简易公路,隔三岔五就有豪华大巴开进铜锣寨来参观八面威风的“狗王”。
斗败朵朵的查理是条有着一半外国洋狗血统的混血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