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犬一獒,一獒抵得上七头牯牛哩,塔农老爹发财了啊!”狗崽钻出娘肚子,胎毛还未沥干,眼睛还未睁开,就互相扭打起来,你撕我咬,闹成一团。母狗腹部有八只乳房,但最前端那对乳房不分泌乳汁,真正能哺乳的就六只乳房。十只狗崽,六只乳房,崽多奶少,这大概也是它们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卷进残酷生存竞争的根源之一。
随着狗崽们一天一天长大,争夺乳房的战争愈演愈烈。只要阿莉侧躺下来摆出喂奶的姿势,狗崽们便龇牙咧嘴地互相咆哮起来。争抢到乳房的狗崽,深深扎进阿莉怀里,狠命吮吸,没能争抢到乳房的狗崽,在吃奶的狗崽背后撕扯啃咬,竭尽全力想取而代之。狗崽的牙齿一天比一天锋利,爪子也一天比一天锐利。几乎每一次喂奶都要流血,每一只狗崽身上都伤痕累累,塔农老爹院子的狗棚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更特别的是,小小年纪,但几乎每一只狗崽的眼睛都冰凉冰凉,清一色乌鸡眼,闪烁着冷酷仇恨和凛然杀气。全寨子猎人都很兴奋,期待着非常时刻的来临。
传说中,十只狗崽出生七七四十九天,就会爆发一场血腥的窝里斗,獒就会脱颖而出。
狗崽子出生七周后的一天,期待中的非常时刻果然来临。那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初冬暖融融的阳光把塔农老爹的院子照得亮堂堂的。又该喂奶了,阿莉疲惫地侧躺下来。养过狗的人都知道,狗的哺乳期为两个月左右,狗崽满四十九天后,母狗的乳汁就日渐稀少。阿莉当然也不例外,原本像成熟的柚子般的乳房现在已瘪得像脱水柠檬。狗崽大了,胃口自然就大,母狗的乳汁却少了,毫无疑问,争抢得就更激烈了。有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狗崽,正叼着阿莉一只乳头吸奶,一只体毛棕红的狗崽,恶狠狠地跳到花狗崽背上,像啃肉骨头一样啃咬花狗崽的后脑勺。花狗崽疼痛难忍,只好暂停吃奶,与红毛狗崽扭打起来。红毛狗崽身体比花狗崽大一些,很快将花狗崽仰面压在身下,尖尖的嘴吻刺进花狗崽柔软的颈窝,狠命撕咬。花狗崽拼命踢蹬,但它越踢蹬,红毛狗崽就咬得越凶蛮。一会儿,花狗崽的力气似乎耗尽,渐渐停止了挣扎。红毛狗崽的嘴吻从花狗崽颈窝里退出来,紫色的嘴唇被血染红了,尖利的犬牙间滴淌着血粒。它似乎经历了血的洗礼,两只眼珠子越发冷酷得就像两粒千年不化的冰坨子,抬起头来,冷冷地凝望着哀牢山顶白皑皑的雪峰,发出一串吠叫。
让人惊奇的是,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它的叫声发生了变化,奶声奶气的腔调一扫而光,变得嘶哑沉郁,就像一条成年野狗在嚎叫。
“我敢打赌,这只红毛狗崽就是十犬一獒中的獒。谁敢跟我赌?我赌一头牯牛!”一位名叫宋冒冒的猎手高声叫道。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会说你是哑巴!”百岁老人帕帕康瞪了宋冒冒一眼说,“莫吓着红毛狗崽。啧啧,我活到一百零九岁,总算要见到獒了啊!”
塔农老爹家的院子里,挤满了前来瞧稀罕的村民。十犬一獒,百年不遇,当然吸引大家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