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养者的幸福(2)

还有一只黄毛的藏獒睡在露天的架子上,好多人围着它拍照,抱着它搂着它,它也不凶,一副懒洋洋的温顺表情。饲养员介绍说这只藏獒六个月大,从小就跟外来的陌生人接触,一点都不怕人,野性也相对收敛,可以跟游客亲密玩耍和合影。我上前去摸摸它肉肉的爪子,它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好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在说:“哎呀,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总是要抱我呢?”这样出生并成长于陌生人络绎不绝的环境中的藏獒应该更适合被人驯养吧!

这里也是藏獒的配种和养殖基地。饲养员说,目前确实有一些人通过他们购买小藏獒。经过初期饲养、疫苗预防后的藏獒被送往其他地域,被新的主人驯养。他说藏獒王的价格是三千多万元,小藏獒一般是几万元到几十万元不等的价格。高昂的价格让我们咋舌,不知道离开了藏地高原的藏獒们,是否能适应别处的地理环境,而且藏獒是以食肉为主的动物,不仅是买回一只藏獒价格昂贵,驯养它们的价格也相当不菲。“只有被驯服了的事物,才会被了解。”我更希望的是,它们能找到一个能了解它们,能陪伴它们,而不是以高昂的价格而随意将它们转让的主人,毕竟《小王子》中的小狐狸也曾忧伤地说:“这也是常常被人遗忘的事情。”

在藏獒“秀台”上,一只全身雪白的藏獒被饲养员牵着给游人拍照,它名叫“雪域”,全身皮毛纯净如白雪覆身。我看着它就走不动了,它的眼神里有一种非常温存的东西,定定地望着走向它的每个人。这只藏獒体态轻盈,没有丝毫凶悍之气,像是曾被人长久地驯养过,像被呵护玫瑰一样陪伴过。

它歪着头,好像在辨认走向它的每个人,究竟谁是它的主人,会不会很快带它回家。它的眼神里有麦浪的金黄、有风声中遗落的云朵、有主人俯在它耳边发出的号令,它则亲昵地在主人脚边绕来绕去……我走过去轻轻地搂住它,它温驯而饱含倦意地任凭我贴着它的脖颈。它的身体温暖,皮毛细腻,像白色柔软的花瓣,它是谁独一无二的花朵?谁肯让它这样走失?

我突然伤感起来,人类和动物相互驯养建立关系,在短暂的有生之年相互需要也相互陪伴。它们原谅我们的三心二意和漫不经心。这个世界,到底是驯养者还是被驯养者更懂得感情和信赖?我想,应该是被驯养者吧,它们不计代价、全然交付,像藏獒藏起血统中野性和暴戾,在平安时听命于你,在危险时保护着你。

动物的寿命仓促,飞快地度过匆忙的一生,也许你的一生可以驯养许多。而它们的一生,最幸福的事情也许就是长久地跟随同一个主人。如果主人走得更早,那被驯养者不会说话,但我知道它应该如《小王子》里写的,它想念着主人,它想说:你知道,想起你,我的心会温暖的。以后我也会仰望星空,所有的星星都会成了带有生锈轱辘的井,所有的星星给我倒水喝……

当我看到那么多活泼的小藏獒跑过来,舔着我的手掌,它们与太阳同时出生,那么容易信赖,隐藏野性,毫不设防。我是多么希望,有温暖善良的人来驯养它们,对它们负责,让它们的一生能够感到作为被驯养者的幸福。

——这将是人类与这个世界建立的最美好的关系,我们不能依靠眼睛,只有用心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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