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克拉治之旅(4)

等我们绕过甘贝尔岬的塞沃库克山,我看到好大一片雾停滞在跑道上方。这白令海特有的雾,正以“嘲弄”的姿态欢迎着我。离地不到六米,我们进入雾层。等跑道出现时,我们已错过大部分跑道。飞行员没有爬升重飞,而是推低机头,开始滑行。飞机在结冰的沥青跑道上滑行,我们的身体都向飞机的一边倾斜。我低头看着机翼一路向前冲。我们正在陷入一场危机。一位朋友曾告诉过我,如果飞机即将要撞机,一定要闭上眼睛。因为剧烈的震荡可能让人的眼睛掉出眼眶,即使空难后存活下来,也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我即将面临死亡,可镇定却弥漫全身。我突然间完全没有惧怕。我才不要闭上眼睛!曾经有一辆水泥沙石车斜过来撞到我的汽车。当时所体验到的紧张情绪,几乎跟现在一模一样。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墨西哥一家旅馆火灾。我住五楼,没有逃生梯。火灾造成的紧张,而不是死亡的恐惧,迷惑我的意识。总之,那一刻我感受到的是强大的冷静──满怀期待的冷静。

看到飞行员在撞上冻原前几秒钟终于使飞机停下来,心里混杂着的解脱和失望,真是五味杂陈。我们直接撞在烂泥巴里。金属撞击声“吱吱吱吱”响个不停。最终停下来的那一刻,每个人都差点被甩出座位。有一些乘客在哭喊,有一些人举起手感谢上帝。

我冷静地看着外面,浓雾正笼罩着我们。

飞行员问大家是否安好时,显得十分恐惧。许多脸色惨白的爱斯基摩人还没回过神来。

几分钟后,玛丽骑着学校的三轮车来接我,虽然飞机已偏离跑道,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我们刚才所经历的危险。我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还在颤抖不已。

“家里一切可好?”我坐上前座后问她。

“问题多多。”坐在我身后的她搂着我,头紧靠着我的颈部。她没继续说,我关掉引擎,转身看着她。她慢慢把事情仔细道来。梅雷迪思遭到了无情的折磨。只要老师离开教室,其他同学就用橡皮擦丢她,把她的课本弄到地上,扯她的头发,叫她白人垃圾。显然不止这些──玛丽没告诉我的事应该还有很多。虽然风大,我可以从她泛着泪光的眼睛看出来。“什么玩意儿!”──她语气中有无法压抑的愤怒。

“也许我们应该……”玛丽低下头,“也许我们应该送她们回华盛顿,她们可以住在你姐姐的农场。”

“她们走,我们全部都走。”

“你说得倒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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