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2世纪的能量获取水平(按照前现代时期的标准)无疑很高,但很难赋予其绝对值。铁制品的生产规模和中国的冰蕊污染记录显示,其能量获取水平大概和罗马帝国1000年前曾达到的水平差不多(每人每天31000千卡),或者达到了西欧大约公元1700年的水平(每人每天32 000千卡)。然而,中国没有发生任何我们可以称之为工业革命的事件,说明其能量获取不可能接近西欧1800年的水平(每人每天38000千卡)。我姑且假定宋代的能量获取水平仍稍稍低于罗马,在1100年时达到了每人每天30 000千卡,也许到1200年时稍稍超过了这个数字(见图3.22)。一个稍稍高于罗马水平,或许甚至与欧洲1700年的水平(32 000千卡)相当的数字,似乎同样是说得通的,但更高或者更低的数字——比如说达到了每人每天35000千卡,或者低至每人每天25000千卡——似乎都不大可能了。
现代早期的中国(1300~1700年)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经济史学家们普遍认为,中国在中世纪时期经历了生产力和生活水平的巨大飞跃后,在1400~ 1800年,其农业和工业生产均陷入了停滞状态,然后在19世纪,由于内战、政府管理不善和西方帝国主义国家入侵的影响,实际上倒退了。
这种论点有好几个版本。德怀特·珀金斯在他对1368~1968 年的农业产量的先驱性研究中,在卜凯(John Buck)对战争时期的研究的基础上,提出15~19世纪,最先进的农业技术从长江流域推广到中国北方,然后随清朝时期的移民,又推广到陕西,甚至西部更远的地方。据珀金斯的计算,长江三角洲地区水稻的产量到1300年时达到了极高的水平;为每公顷 3.5吨,是1800年英国地区产量(每公顷1.7吨)的两倍还要多,尽管按照劳动者人均产量计算,只有1800年英国水平的1/3(每公顷0.3吨比每公顷0.92吨)。中国的生产力与罗马帝国治下的埃及的灌溉小麦种植相比,成绩也极可观,埃及的产量可能大约为每公顷1.67 吨和每人0.6吨。珀金斯认为,最先进的农业技术于1400年后在全中国普及,极大地提高了农业总产量,甚至人均产量也因为出现了较好的耕作方式而有所提高,但19世纪最优秀的农民仍不及14世纪最优秀的农民那么高产。
伊懋可提出了一个更宽泛的观点,中国的能量获取水平经过唐宋时期非同凡响的提升后,于14世纪陷入了一个“高均衡陷阱”(见图3.23),农业、工业、财政和交通运输业,都达到了传统手段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伊懋可说,唯一提高生产力的办法,就是转向化石燃料经济;但由于传统技术已经达到了如此完美的巅峰,东方没有诱因让人们进行那种能引发西方工业革命的革新。简而言之,这样的革新实际上会降低产量,因此受到人们排斥。
这两种论点都认为中国经济停滞了大约400年,这与20世纪中叶认为中国是永恒静态的传统西方理论是相符的。在同样的理念下,安格斯·麦迪森提出,1500~ 1820年,中国的人均GDP稳定地保持在600美元,只有1700年英国水平的一半。正如上面提到的,罗伯特·艾伦认为1738~1900年中国城市非熟练工人的工资相对稳定无变化,而长江三角洲的农业产量在1600~1800年之间略微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