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徽杭古道(3)

雨渐渐小了些,收拾好行李,临走前,我提议给爷爷奶奶拍一张合照,路过城市就冲洗出来寄给他们。当我拿出相机时,奶奶急忙脱下围裙,还整了整衣领,爷爷也连忙脱下黑色外套,只剩一件灰色毛衣,想来他们是感到甚为惊讶和庄重的。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曾生活过的小村庄,那时候很少有机会照相,要照相必须去镇上仅有一家的照相馆,每次面对镜头内心都激动无比忸怩不安,把冲洗好的照片拿在手上时感到无比神奇和愉悦,照相对于我们来说,仿佛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短暂的相处,满溢着真挚的信任、关心与疼爱。要知道,我们先前还是陌生人,从相识到相知还不到十五个小时。在路上,面对这样没有私心、不求回报的情感,我有时候甚至差点落下泪来,为着这份莫名的感动,为着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的遗憾。很多人在生命里来了又匆匆走远,遇见之后,转身就到了离别的时刻。离别是这世间最令人悲怆的事情。

雨很小,奶奶戴上斗笠,虽六十多岁了,却仍然坚持走两公里带着我绕出村口上大路,好让我搭车。没走一会儿,她就喘着粗气,我问要不要停下来歇一会儿,她摆手说不用了,还健壮着呢。直到我上了村里的水泥路,她才放下心来,站在路边看我背着包渐行渐远。十来分钟后,等我拐过一个路口,再往回看,近处是深绿的大片油菜田,远处的皖南村庄白墙黑瓦,掩映在周围碧水青山之下,阴雨天里的村庄雾霭朦胧,天空灰蒙蒙一片,云朵捉迷藏似的躲在家里不肯露面,纵横交错的电线横亘在村庄上空,沉淀千年的旧时光被分割得七零八落。有一个小黑点一样的身影依然伫立在村口,雾气浓厚,看不清晰,于是拿出相机变焦放大十倍,原来真的是奶奶,戴着斗笠,还挥动着右手。

我不忍心再看。关了相机,头也不回地走了。细密雨丝打在脸上,却已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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