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济生产率的角度看,这项社会变革是一次大成功;从人们所遭受的痛苦而言,则是一次大灾难,并且因1815年后的农业萧条而加深,使得农村劳苦群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1800年后,甚至像阿瑟·扬那样对于圈地和农业进步抱着如此热情的拥护者,也为它的社会后果深感震惊。但是,从工业化的角度来看,这些结果也是人们所希望的,因为工业经济需要劳动力,而除了从先前的非工业领域外,还能从其他什么地方得到劳动力呢?国内的农村人口,国外的(主要是爱尔兰)移民,再加上各式各样的小生产者和劳苦大众,这些人是最为明显的劳动力资源。(另有一种观点认为,劳动力供应并非来自这种转变,而是来自于总人口的增加,就像我们知道的那样,当时的人口正在飞快增长。但是,这种看法不着要害。在工业经济里,不仅是劳动力的数量,而且非农业劳动力的比例也必须有大幅增长。这就意味着,本来会像他们的先人那样留居乡村的男男女女们,必须在他们人生的某个阶段移居他处,因为城市的发展速度快于他们自身的自然增长率。无论如何,城市人口的增加速度,正常情况下往往低于农村,不管农业人口是在减少,保持不变,或者是在增加。)他们必须被吸引到新的职业中来,或者说,如果——这一点也是最有可能的——他们最初不为这些工作所吸引,不愿意放弃他们传统的生活方式,那么,就必须强迫他们从事新工作。经济和社会苦难是最有效的鞭子,更高的货币工资和城市生活更大的自由度,这些只是附加的胡萝卜。由于种种原因,在我们论述的这个时期里,能够撬动人们,使他们从历史形成的港湾中松动开来的力量,与19世纪下半叶比起来依然相当弱小。像爱尔兰饥荒那样怵目惊心的大灾荒,带动了巨大的移民浪潮(在1835~1850年间,总数850万人口中,有150万人移居国外),1850年后,这样的现象变得很普遍。不过,这种情况在英国要比其他地方更为强烈,倘若不是这样,那么,英国工业的发展就会像法国那样,由于农民和小资产阶级的稳定舒适生活而受到阻碍,因为这会使工业丧失它所需要吸纳的劳动力。(如果不是如此,英国就得像美国那样,依赖大量的外国移民。而实际上,英国只是部分依靠了爱尔兰移民。)
要获得足够数量的劳动力是一回事,而要获得足够具有适当技能的合格劳动者又是另一回事。20世纪的经验已经表明,这个问题是一个关键性的,也是更加难以解决的问题。首先,所有的劳动者都必须学会如何用一种与工业相适应的方式去工作,也就是说,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农业生产中的季节性波动,或者说完全不同于独立手工业者对于他经营的小块土地能够进行自我调节的方式去工作,与工业相适应的方式就是每日不断、有规律的工作节奏。劳动者还得学会对于金钱刺激做出敏锐的反应。在那时,英国的雇主就像现在南非雇主那样经常抱怨劳动者的“懒惰”,或者抱怨他们的雇工有下述倾向,即挣够了按惯例能过一周生活的工资,就歇手不干。这些问题或许能在严格的劳动纪律中得到解决(如罚款和使法律偏向雇主一边的《主仆法》等等),但首先采用的方法,却是尽可能压低劳动工资,使得他必须持续做满一周的工作,以便挣得最低限度的收入。工厂中的劳动纪律问题更显迫切,在这里,人们经常发现,雇主更加习惯于雇用听话的(也比较廉价的)妇女和儿童:1834~1847年,在英国棉纺织工厂的全部工人中,成年男子占1/4,妇女和女孩超过半数,其余的为18岁以下的男性童工。另一项为保证劳动纪律而普遍采用的方法就是订立转包合同,或是使熟练工人变成非熟练帮工的实际雇用者,这些方法反映了发生在工业化早期阶段小规模的、零零星星的进程。比如在棉纺织工业中,大约有2/3的男孩和1/3的女孩就这样“处在技术工人的直接雇用之下”,从此,他们受到了更为严密的看管。在工厂以外的地方,这种独特的做法甚至更为流行。当然,工头直接受到钱财的刺激,毫不放松对所雇用帮工的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