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康德拉季耶夫的循环理论——称它为严格的“周期”乃是以假设为论据的狡辩——的确提出了有关资本主义时代经济成长的性质问题,或者,如某些学者所主张的,关于任何世界经济成长的问题。不幸的是:直到目前,尚没有任何关于经济自信和经济不安这种奇异轮换(它们共同形成了大约半个世纪的“周期”)的理论,能广为大家接受。其中堪称最有名且最好的理论是熊彼特(Josef Alois Schumpeter,1883~1950)提出的。熊氏将每一次的“下降趋势”和一组经济“创新”的利润潜力耗竭紧紧联系在一起,再将新的上扬与新的一组创新紧紧联系在一起;这些创新主要(但不仅是)是技术性的,其潜力都有耗竭的一天。因而,作为经济成长中“领先部分”的新工业(如第一次工业革命中的棉纺业和19世纪40年代之后的铁路),如同过去一样,会成为将世界经济由它暂时陷入的困境中拉出来的机器。这个理论似乎相当可信,因为自18世纪80年代起,每一个长期的上扬阶段确实都与新的、而且越来越在技术上富有革命性的工业有关:这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那个25年的繁华时期表现得尤为明显,那段时期可以说是这类全球性经济繁荣时期中最不寻常的。对19世纪90年代后期的高潮而言,其问题在于:这一时期的创新工业——广泛地说,包括化学和电气工业,以及与即将和蒸汽展开激烈竞争的新能源有关的工业——似乎还没有足够的影响力可以支配世界经济活动。简言之,由于我们无法充分解释这些问题,所以康德拉季耶夫的周期理论并不能帮我们多少忙。它顶多是让我们可以宣称:本书所论时期涵盖了一个“康德拉季耶夫周期”。但这件事本身也不足为奇,因为一个整体性的全球经济现代史,很容易落入这个模式。
然而,康德拉季耶夫的分析有一点是必然与世界经济迅速“全球化”时期密切相关的,即世界上的工业部分(因继续不断的生产革命而成长)和世界农业产量(其成长主要是由于新生产地带,或新近成为专门从事出口生产地带的不连续开发)之间的关系。1910~1913年间,西方世界可供消费的小麦产量,几乎是19世纪70年代平均数的两倍。但是,这项增加大半来自少数几个国家:美国、加拿大、阿根廷和澳大利亚,以及欧洲的俄国、罗马尼亚和匈牙利。西欧(法国、德国、英国、比利时、荷兰、斯堪的纳维亚)农业产量的增长,只占新供应量的10%~15%。因此,即使我们忘却了像毁灭澳大利亚半数绵羊的八年大旱(1895~1902年),以及1892年后危害美国棉花的棉铃象甲虫(bollweevil)害,世界农业增长率在最初的跃进之后趋向缓慢,似乎也是不足为奇的。再者,“贸易条件”往往也对农业有利而不利于工业,也就是说:农夫在购买工业产品上所花的钱比较少或绝对少,而工业花在购买农产品上面的钱比较多或绝对多。
有人认为这种贸易条件的转变,可以解释1873~1896年间的物价下跌,以及自那以后一直到1914年乃至1914年以后的物价显著上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贸易条件的这种改变,会对工业生产的成本造成压力,因而也对其可图的利润造成压力。对这个美好时代的“美好事物”而言,可谓幸运的是,当时的经济结构允许将利润所受到的压力推到工人身上。实质工资的迅速增长是“大萧条”时期的特征之一,现在显然慢了下来。1899~1913年间,英国、法国的实质工资事实上还下降了。1914年前那几年,社会上之所以充满紧张气氛甚至爆发冲突,部分便是由于这一点。
那么,是什么使当时的世界经济充满活力?不管详细的解释是什么,问题的关键显然可以在工业国家的中央地带找到——这个地带日渐围绕着北温带延伸——因为这些国家是全球成长的发动机,是生产者,也是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