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经济换挡(3)

商业也有自己的难处。在一个经过洗脑、认为物价上涨(“通货膨胀”)才是经济灾祸的时代,人们很难想象19世纪的商人竟然更担心物价下跌。在这个就整体而言堪称通货紧缩的世纪中,再没有比1873~1896年的情形更严重——在这段时期,英国物价下跌了40%。合理的通货膨胀不但对债务人有利(每一个负担长期贷款的屋主都明白),也促成了赢利率的自动提升,因为以较低成本所生产的货物,当它们可以出售时,是以当时较高的物价水准售出。相反,通货紧缩却有损赢利率。如果市场能因此大幅度地扩展或许可抵消这一点,但是,事实上当时市场的成长并不够快,一方面是因为新的工业技术使产量能够而且也必须快速增加(如果工厂要赚钱的话);一方面因为互相竞争的生产者和工业经济的数目也在成长当中,因而大大提高了整个生产能力;同时也因为日用必需品的大众市场尚在缓慢拓展。即使是对资本产业而言,日新月异的性能、更有效的产品利用以及需求的变化都可以造成很重大的后果:1871年5月~1894年8月间,铁的价格足足下跌了50%。

更进一步的困难是:商业的生产成本在短时间内并没像物价那样急速下跌。因为,除了少数例外,工资不可能按物价跌落的比例减低,而各个厂商也负担了相当大而且已经过时或行将过时的厂房和设备,或者负担了新的厂房和设备,在利润偏低的情况下,这些新厂房和设备将无法如预期那样快速赚回本钱。对世界某些地区而言,情形更为复杂,因为白银的价格及其与黄金的兑换率都在逐渐下跌,并曾一度上下波动而且不可预测。在金价和银价都稳定(如1872年以前的许多年间)的前提下,以贵金属(世界货币的基础)计算国际支付是相当简便的方式(大约15个单位的白银等于一个单位的黄金)。然而,当兑换率变得不稳定时,建立在不同贵金属之上的通货交易,便没那么简单了。

是否有补救物价、利润和利率偏低的方法?对许多人而言——如当时轰动一时但今天已为大家所遗忘的关于“复本位主义”的辩论所示——一种反转的货币主义应该是解决办法。这些人以为物价的下跌主要是由于全球性的黄金短缺,而(通过采取金本位的英镑,也就是金镑)黄金已成为当时世界支付体系的唯一基础。由于白银的产量已大量增加,尤以美洲为然,因此若同时采用以黄金和白银为基础的制度,便可因货币的膨胀而刺激物价高涨。那些受到强大压力的美国大草原农夫,以及经营落基山银矿的业者,都对通货膨胀抱有极大兴趣。通货膨胀此时成为美国民粹运动的主要政纲,而人类将被钉在黄金十字架上的预言,也给了伟大的民权拥护者布赖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1860~1925)不少辩论灵感。而在布赖恩所喜爱的其他议题上,如应以字面解释《圣经》的真理并必须禁止宣讲达尔文学说等,他无疑都是输家。世界资本主义核心国家的银行业、大企业和政府,并无意放弃金本位制度。金本位对他们而言就像“创世记”对布赖恩一样,都是必须遵奉的金科玉律。无论如何,当时只有不包括在核心国家之内的墨西哥、中国和印度等国家,主要是以白银为基础。

政府通常比较容易听信利益团体和选民团体的话,这些人力促政府保护国内生产者对抗进口货的竞争。他们之中,不但有庞大的农民集团,也包括重要的国内工业团体。工业家们设法凭借不许外国竞争对手进入的办法,将“生产过剩”减少到最低限度。至少在商品贸易上,“大萧条”结束了漫长的经济自由主义时期(比较《资本的年代》第二章)。(资金、财务交易和劳力的自由移动,甚至可能更为显著。)保护性关税由19世纪70年代晚期的德国和意大利(纺织业)首开其端,自此永远成为国际经济的一部分,并于19世纪90年代早期在法国的梅利纳(Méline,1892年)以及美国的麦金莱(McKinley,1890年)罚约性关税中,达到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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